白术平生第一回踏入沙华的院子。
话没说几句,字字切中要点。
“蛇王不需要站在他身后的女人,而是需要与他并肩睥睨天下的女人。你既然有法子,就不要藏着掖着。总不能一辈子当他见不得光的女人?机会你自己争取,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沙华初遇蛇王时,防备心很重,却又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情愫,因而不舍得杀,才选择倒转时间,回到两人初识前,结果却是再次遇到蛇王。后相处过程中蛇王才知沙华的秘术。
可如今,白术却这般暗示她?明明蛇王答应护着她,一辈子也不会将她的秘密告诉别人。
这般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苍术说得对,蛇族正值动乱,蛇王已好久没来过她这里了。
她不能什么忙都帮不上,否则她终将失去他的。
沙华去见了蛇王:“妾愿助王。”
蛇王忙扶起沙华:“那术法极伤身,我不愿用你的安危换天下!”
沙华轻笑:“不过一回,妾身还是承受得住的,还望夫君凯旋回来时能陪妾赏赏月,看看山水。”
这是她的夙愿,彼岸花是自由的,她为了心爱之人禁锢宫中已经非常难得,现如今,她也不过这一个要求。
蛇王甚是爱恋的抱住沙华:“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此事莫要再提。”
“夫君放心。”
沙华现出原形,月光下,那一株曼陀罗花魔魅,妖艳,发着奇异的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忽而,一片叶子凋落被风卷走。
眼前场景转换,蛇王睁开眼,却是在营地。
耳朵还能听到悠长的号角声。
“报!”士兵进来:“王上!青丘狐王已逃窜到南方!”
蛇王年轻气盛,器宇轩昂,一拍桌子:“追!”冥冥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不用去追!直接攻打青丘。”
按照他以前的作风,新仇旧恨夹杂一起,他必趁着机会杀了厉伏溪,可心里却难得的有了别的想法。
白术一身飒爽走了进来:“为何不去追杀厉伏溪?他身边的人不多,若生擒,必可以大获全胜。”
蛇王说不上,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他曾经直接追过厉伏溪,而吃了闷亏一般:“直觉。厉伏溪既然已成丧家之犬,就不必在追,眼前,要打就打他们的老巢。”
白术:“直觉?仅凭这二字,未免草率!说白了,对蛇族构成最大威胁的是厉伏溪,而不是旁人。若他死,就是给蛇族除掉了一大障碍。”
厉伏溪,年纪不大,却极擅长用兵之道。就连老蛇王在他手上都吃了好几次闷亏,而老蛇王也不吝啬夸赞厉伏溪:此狐假以时日,必有作为!
而老蛇王从未夸过自己,思到此,蛇王下了决心。
“我是蛇王,听我的。一切后果也由我承担!”
这一回,蛇族军队倾巢出动,势必要杀青丘个片甲不留。
他有预感,这回必成,到时候,不服他的都将跪倒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岂料,去青丘的路上,探子来报:“厉恕军队四面包抄,已然团团包住了蛇族。”
蛇王过于自负,若他没急于求成,留下一部分军队守着蛇族,也不会发生此种显而易见的军事决策失误。
后蛇族选择割让了两座城池换的蛇族的平静。
质疑声起,要是老蛇王还在就好了。
那一晚,蛇王酩酊大醉。
沙华夫人低声劝阻了一句:“夫君,酒喝多了伤身。”
蛇王气的摔了酒杯:“失了城池,我不伤身吗?罢了,与你这妇道人家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去寻白术商量对策。”
沙华没做声,蛇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一看,没有沙华,却是一株开的正盛的彼岸花。
这株彼岸花只一个叶子,忽而,它仅存的一片叶子凋零,方才的声音是凋零的声音,那么轻,却那么让人心痛。
蛇王觉得头晕,醒来时,身在营帐中。
“报!”士兵来报:“王上!青丘狐王已逃窜到南方!”
这一回,蛇王深思熟虑了很久。
士兵觉得诧异,以往自家的王上做事雷厉风行,哪里需要考虑这么久?
“敌不动我不动。”他下了命令。
白术走了进来:“为何不去追杀厉伏溪?他身边的人不多,若生擒,必可以大获全胜。”
“不可。厉伏溪虽成丧家之犬,但他肯定藏有后路,我们先按兵不动,在寻对策。”
厉伏溪的厉害之处在于走一步想三步,将所有预料的不利的因素都考虑到位并且迅速思考了详实的对策。
所以蛇王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白术气急:“你什么时候成了这般婆婆妈妈之蛇?”
“等三日,三日后出兵。”他有预感,厉恕会带兵来蛇族攻打。
厉恕肯定会以为自己带兵去了青丘,毕竟,若换做以往的自己,必会这么做。
当天晚上,蛇族营帐着火,青丘有狐擅长驭风,风一起,火越烧越大,青丘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蛇王借酒消愁,而眼前的沙华夫人越来越虚弱,脸色青白。
她停了“时间回流术”,蛇王恍然大悟,了然这一切,忙握住沙华夫人的手:“夫人,你怎么样了?”
沙华勉强笑笑:“妾身无碍,王上放心。”
当晚,蛇王留下照顾沙华夫人,可自己的心思越飘越远,沙华失了叶和部分花,让时光倒流了五回,五次,整整五次!他居然都打不赢厉伏溪。
他觉得心上有一群蚂蚁啃噬自己,明明第五回的时候他差点就赢了,若还有下回,他必能将厉伏溪踩在脚下狠狠折磨,可是他对着虚弱的沙华,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第二日与白术商量退敌对策,他轻叹一口气:“我不适合当蛇族的王。”
白术甚是心疼:“王上为何口出此言?”
“即使重来很多次,我也不是厉伏溪的对手。”蛇王有些羞赧的开口:“沙华助了我五次,五次啊。五次我都没有打败厉伏溪。”他很有技巧的没有说此术法对沙华造成的身体的影响。
白术轻轻的抱住年轻的蛇王:“王上在臣妾的心目中是最好最勇敢的王,谁也比不上。即使这次我们失了城池,我相信不久后,我们也能讨回来。”
蛇王低低的嗓音:“没有那一天了。”
白术敏感的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的水渍,是蛇王的眼泪。
她心疼的当即道:“沙华夫人既然已经为蛇族一员,就应该为蛇族分忧解难。此事王上开不了口,臣妾去和她说。”
蛇王踌躇:“她过多使用术法,身体劳累已经睡下。况且我既然为男子,怎能让女子冲在前头为我解忧?此事莫要再提,你是我妻子,我心里话都对你说,你听完就算了。”
这是头一回,蛇王喊白术妻子。
也是头一次,蛇王对白术坦诚相待。仿佛他从来都信任她,爱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