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勇哥,你们这里没有配给压缩饼干吗?”夜里钱多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为啥丈夫他们上雪山巡视啃冰馒头?不顶饿还冻成冰坨坨。
“压缩饼干?有啊,配给份额不多,都留给山上的战士们了,他们比我们更苦。”
“可是,既然不多,为啥不增加配给呢?”钱多多理解不了。
既然工资补贴都高,按理这里的补给也应该先紧着呀。
“这个不清楚,上面给多少我们就用多少,不够的话先紧着最苦最累的地方。”罗盛勇笑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这样的问题很少思考,而且这里偏僻闭塞,外面是什么样并不是很了解。
“你们从来没跟上面提过?反映过?”钱多多有些吃惊。
有问题为啥不反映?吃的问题不解决,如何提高战斗力?
“孟科长他们应该跟上面反映过吧?”罗盛勇不确定道。
“那你们呢?有跟孟科长反映过吗?”钱多多反问。
罗盛勇无言以对,这些不都是自己克服吗?老向上级哭穷不好吧?
“你问问孟科长,他知不知道你们的压缩饼干配给不够?你们是基层单位,你们不反映,孟科长哪里会知道?”
钱多多实在没想到作为基层干部的丈夫,他们的思想如此保守,只会一味的吃苦,从不叫苦,总是默默自己消化,最终苦的是基层的士兵。
如果国家条件困难,那没得话说,可是国家在好转,而且是保证战斗力最基本的吃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都不反映、不解决,怎么保证战斗力?
看来这里闭塞的不止是道路,还有基层干部的思维。
“盛勇哥,我觉得你们作为基层干部,不单是自己解决困难、消化困难,还要学会适时哭穷,为战士争取福利!
你们是承上启下的桥梁,下面的真实情况、困难要及时向上传达,不能单纯的以自我消化困难为荣。
短期看你们很了不起,长期看实际上这是对战士的不负责,这是在削弱战斗力!”
钱多多来自四十年后,思想观念完全不同,解决问题的思路也不同。
就跟年轻人和老一辈人的观念不同一样,老一辈的人崇尚忍耐,崇尚吃苦耐劳,而新一代的年轻人更愿意彰显自我,活出自我。
“可是国家那么穷,我们作为军人吃着粮饷,还哭穷这好吗?”罗盛勇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
“盛勇哥,你们是保家卫国,守护祖国的大门,需要有强健的体魄和充足的后勤保障,该反映的困难要如实、及时上报。
上面才清楚这里的真实情况,至于上面给不给,给不给得出来,那是上层考虑的事儿。
再说了,自我消化困难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只是暂时,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上面重视这个问题,加大力度解决这个问题。”
罗盛勇听了半晌不说话,钱多多的这番言论太过冲击,跟他们一贯秉持的艰苦作风不同,对罗盛勇思想的冲击巨大。
“你说得对,明天我跟孟科长反映一下, 行不行得通是一回事儿,向上反映是我们的职责。”
良久罗盛勇消化理解了妻子的话。
第二天罗盛勇找到孟科长,提出要求增加压缩饼干的配给,以及氧气袋、墨镜的配给。
“为啥突然要增加这么多?”孟科长很诧异。
人员没增加,压缩饼干增加几箱可以理解,毕竟冬天马上就到了,可是一下子增加几十箱,太夸张了。
氧气袋、墨镜更是新奇,氧气袋卫生所有,但把这两样当作为常规雪山岗哨、巡逻的常规配给,闻所未闻。
“其实我们的压缩饼干配给量一直不足,那点儿量我们都是先紧着山上的战士,巡视的战士每次都是啃冰冻馒头。
至于氧气袋,防止突发缺氧;墨镜是保护雪山上战士们的眼睛,能不能批准是上面的事儿,提不提是我这个营长的事儿。”
罗盛勇实话实说。
“啃冰冻馒头?正常啊,我们那会也是这么过来的。”孟科长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再说了,氧气袋和墨镜不在常规配给里,报了也没用。”
“可是科长,明明配给量不足,明明战士们需要氧气袋和墨镜,为啥我们不向上反映?”罗盛勇提出了钱多多的问题。
“上面只给这么点儿,不克服怎么办?大家都这样,也没谁提这些问题。”孟科长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我知道,这情况我们只能克服,不过,孟科长,我们克服的同时,是不是也该向上反映这个问题?
我们总是克服困难,不想着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最终导致的是战斗力下降!”
罗盛勇被钱多多洗脑,认可了这些观点。
“雪域高原就这情况,还能怎样?唉!”孟科长叹口气。
他也想战士们吃好呀,可是分配来的物资就这么点儿,能咋办?
“孟科长,不管有用没用,该咱们反映的还是向上反映一下吧!多反映几次,上面总会重视的。”罗盛勇劝道。
“老孟啊,罗营长说的没错!咱们就以团部的名义反映一下困难。”
门外听着的高政委被罗盛勇的话触动,醍醐灌顶,意识到大家的工作走入了一个误区。
长期以来,大家都以吃苦为乐,把问题消化在底层,却忽略了上达,需要上面协调才能解决。
大家的思想固化了,以为军人就该有吃不完的苦。
吃苦没问题,中国军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可是不必要的苦有必要吃吗?能解决的问题为啥不解决掉?
军人最终使命是保家卫国,不是吃不该吃的苦,吃不必要的苦,拥有强健的体魄才能更好的保家卫国。
孟科长没说话,谁不心疼自己的兵?谁不想自己的兵吃得好穿得暖?
“小秦,小秦!”高政委喊道。
“到!”小秦小跑过来,“政委!”
“写一份报告,汇报这里的物资匮乏,请求调拨,让下面三个营把具体的数据都报上来,以及是怎么克服这些困难的都写上。”高政委背着手道。
既然反映困难,那就得有理有据,不能光是喊穷喊苦,穷在哪里,苦在哪里,你得说得出来,数据最能说明问题。
“政委,能不能把运输队的情况也顺带反映一下。”罗盛勇心中一动,想到来时路上老谢他们的苦楚。
“运输队?咱们多管闲事好吗?”高政委有些纠结。
“政委,以前不曾关注过,以为运输兵比我们好过,其实这次来的路上才注意到他们有多不容易。
守着车上食物不能吃,又冷又饿又渴两三天是常事儿,好些时候,那帮小战士饿得手发抖,还得紧紧握着方向盘。
路上塌方、滑坡的时候随时会翻车坠崖,但是他们从来没喊过一声苦,他们说我们比他们更苦。”
“行,小秦也一并写上吧,都是一个师部的兄弟单位,咱们就着重提老谢他们这支运输队,相信运输团能明白。”
高政委沉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