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蒙仲率领千余叛军朝着奉阳君李兑的军营发动了几波火矢作为骚扰时,在阳文君赵豹的军营中,赵贲、廉颇仍在等待着蒙仲军的夜袭。
然而就跟昨日的情况一样,叛军在戌时二刻发动了一次骚扰后,至今迟迟没有后续的行动,以至于赵贲很是怀疑,怀疑蒙仲是否是像昨晚那般,早早就率军撤离了,故意让他们傻傻苦等一宿。
但廉颇却有不同的见解,他认为蒙仲今夜必定会来袭击,尽管叛军至今为止还未有后续的行动,但这只是蒙仲为了使他们放松警惕而已。
“我军今日疲惫,那蒙仲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廉颇在说这番话是说得信誓旦旦,但在心底,说实话其实他也没底,因为他实在摸不透那蒙仲的想法。
就跟昨日似的,那蒙仲在一次骚扰后就果断率军撤离,这种事谁能想得到?
就在赵贲、廉颇低声谈论此事时,有士卒在帐外喊道:“急报!”
听闻此言,赵贲与廉颇对视一眼,当即振作精神,将那名士卒喊进了帐内。
“可是叛军袭营?”
赵贲急切地问道。
听闻此言,那名士卒愣了愣,随即摇头说道:“不,佐司马,是奉阳君的军营那边……”
“奉阳君的军营?”赵贲皱了皱眉,不解问道:“那边怎么了?”
“不知什么情况,奉阳君的军营那边传来一片火光,疑似有叛军利用火矢袭击该营。”
“什么?”赵贲闻言一惊,脸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
夜袭的叛军,不用猜都知道是那蒙仲麾下的叛军,问题是那蒙仲,怎么会跑去袭击奉阳君的军营?
这太奇怪了吧?
他与廉颇驻守的这座军营,他俩故意摆出一副毫无防范的样子,引诱那蒙仲前来夜袭,然而那蒙仲对此视而不见,偏偏去袭击奉阳君李兑的军营。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点了点头,赵贲遣退了那名士卒,旋即转头看向廉颇,问道:“廉司马,你怎么看待此事?”
只见廉颇在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如今看来,那蒙仲果然是看穿了你我的计策,是故才袭击奉阳君的军营……此子的心计,比我预测的更深。”
“我不明白。”赵贲满脸不解。
见此,廉颇便解释道:“他断定你我在营内设下埋伏,又猜到你我为了确保诱他袭击这座军营,才故意让奉阳君的营内兵将配合你我,摆出一副有所防范的架势,于是他断定,奉阳君那边的防备只是虚的,是故弃你我而袭奉阳君……”说到这里,他长吐一口气,摇头称赞道:“此子的计略与心计,着实超乎常人……”
赵贲释然地点了点头,旋即说道:“既然那蒙仲此刻正在袭击奉阳君的军营,不如你我率军截断其归路?”
听闻此言,廉颇摇了摇头说道:“不!若你我率军出营,必定遭到那蒙仲的伏击。”
赵贲闻言一愣,旋即惊诧说道:“廉司马的意思是,那蒙仲是声东击西,看似是袭击奉阳君,实则是为了诱使你我率军出营?”
“这只是我的猜测。”廉颇正色说道:“佐司马你想,那蒙仲弃你我而袭奉阳君,这就说明他已经断定你我会在营中预留兵卒、设下埋伏,而在猜到你我已事先集结军队的情况下,他仍然袭击了奉阳君的军营,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你我率军截断他退路,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此乃诱敌之计!”
赵贲眯了眯眼睛,点点头释然道:“他是故意诱使我军率军出营,以便在半途伏击你我。”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廉颇皱着眉头思忖道。
“那……那你我该如何处置?”赵贲问道:“不如静观其变?”
“……”
廉颇闻言沉思了片刻,旋即,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恐怕……若你我按兵不动,恐怕那蒙仲今晚会无休止的骚扰奉阳君那边……”说罢,他转头看向赵贲,又说道:“戌时二刻前后,当叛军今日首次在营外骚扰时,佐司马可注意到其中又有了战鼓声?”
“唔?”赵贲愣了愣,满脸狐疑地点了点头:“确实有听到,这有什么问题么?”
只见廉颇吐了口气,沉声说道:“还记得昨晚蒙仲率军前来骚扰时,其骚扰的声响就只有士卒的喊叫与兵器击打的声响,却无战鼓,因为他军中的战鼓,皆被毁于那一晚的林火……然而今日,他麾下士卒在骚扰时又出现了军鼓声,这就说明他应该是向公子章讨要了一批军需,包括火矢……前一日晚上,那蒙仲设下圈套埋伏廉某时,曾消耗了诸多的火矢,可他今日竟还有余力用火矢骚扰奉阳君的军营,可见他已事先向公子章讨要了军需……”
赵贲听得一头雾水:“如何证明是那蒙仲主动向公子章索要,而不是公子章主动交割了一批军需呢?”
“很简单,战鼓!”廉颇正色说道:“若是公子章主动派人输运了一批军需,难道公子章还能事先料到蒙仲军中的战鼓已毁于夜袭?”
“原来如此。”赵贲释然地点点头,暗自佩服廉颇的心思缜密。
旋即,他又不解问道:“可这……这有什么意义么?”
只见廉颇轻哼一声,低声说道:“当然有!这事意味着,那蒙仲是在昨晚之后,即今日白昼,派人向公子章索要了那批军需,换而言之,他今夜的一切行动,多半是在昨晚想到的……在察觉到你我有诱杀他的意图之后。”
赵贲张了张嘴,旋即脸上不觉露出了几许惊诧:“你的意思是,今晚他针对的,其实是你我……”
他终于明白了廉颇想要表达的含义:既然今晚的行动是那蒙仲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行为,那么,若不能达到目的,那蒙仲必定彻底骚扰奉阳君的军营。
至于那蒙仲有什么目的,廉颇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为了伏击他们——若他赵贲、廉颇二人按兵不动,那蒙仲便骚扰奉阳军,用无数的火矢彻底点燃奉阳君的军营,反正在今日白昼与公子章一场恶战之后,李兑军的士卒根本没有精力彻底防备蒙仲军,对蒙仲军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而倘若他赵贲、廉颇率军援助,则那蒙仲便在半途伏击他俩麾下的军队。
可以说,无论赵贲、廉颇二人有什么反应,那蒙仲都能在今晚大有收获。
“这个狡猾的小子!”
在想通这一层后,赵贲恨恨地咬了咬牙。
旋即,他询问廉颇道:“廉司马,那你我该如何应对?”
廉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那蒙仲后续的举动,廉某目前还无法断定……除了在半途伏击我军,我亦怀疑他其实是有意引开你我,以便于趁机袭击这座军营。”【PS:唉,很多词都不能用,真的很不方便,否则这时候说句“调虎离山之计”就行了。】
“那……”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着,廉颇转头看向赵贲,正色说道:“佐司马,请允许廉某率五千兵卒支援奉阳君的军营,无论那蒙仲有什么意图,只要廉某露面,自然会渐渐暴露出来,介时,我再派人通知佐司马。”
“善!”
在一番商议之后,廉颇当即带着五千兵卒前往支援奉阳君的军营。
而此时,蒙仲军对李兑军军营的火矢骚扰已经停止,也不晓得是叛军主动停止,还是李兑军派遣了军队出营驱逐叛军。
见此,正在行军途中的廉颇,当即勒住了马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漆黑一片的荒野。
他唤来麾下司马韩正,嘱咐道:“叛军或会在半途伏击我军,叫士卒小心防范。”
“遵令!”部将韩正抱拳领命。
然而,稍稍有些出乎廉颇的意料,直到他率领五千兵卒堪堪将抵达奉阳君的军营,沿途也没有遭遇到叛军的伏击。
此时,廉颇心中顿时澄明:蒙仲的意图不是伏击他,而是夜袭赵豹军的营寨!
于是,他当即唤来部将韩正,嘱咐道:“韩正,你立刻骑马返回赵贲佐司马处,转告于他,叛军假意骚扰奉阳君营寨,实则欲袭其营!……速去!”
“喏!”
韩正二话不说,带着两名近卫拨马就走。
而在此之后,廉颇亦顾不得进营与李兑、李跻父子说明情况,此刻率领五千兵卒原路返回。
在他看来,若是他所料不差,此刻蒙仲正在率军袭击赵豹军的营寨。
果不其然,就在廉颇率领五千兵卒原路返回的途中,他隐约听到赵豹军的军营方向传来一片喊杀声,待他抬头仔细观瞧时,又隐约看到赵豹军的军营,好似有些火光。
韩正没能赶上么?
廉颇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心中愈发急切。
此时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赵贲,毕竟在率军离开之前,他曾向赵贲预测了蒙仲军有可能会做出的几个行动,其中也包括袭击赵豹军的军营,倘若赵贲不傻的话,他在廉颇率军离开之后,最起码也得召集个一两千士卒,加强对营寨的防范,防止果真遭到叛军的袭击。
而凭廉颇对赵贲的了解,后者也是有才华的将领,还不至于那般不堪。
想到这里,廉颇稍稍放松了些,催促地麾下士卒加紧赶路。
估摸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廉颇终于率军抵达了赵豹军的军营。
此时他终于可以看清楚,前方果然是叛军正在袭击赵豹军的军营,而看情形,赵贲也事先做了一番防备,以至于叛军至今还聚集在东营区内外,尚未攻入营内深处。
见此,廉颇心中大喜。
他知道,这是叛军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从奉阳君的军营,这才给了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即,他锵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前方大声喊道:“杀过去!夹击叛军!”
“喔——!”
下达命令后,廉颇更是驾驭着战马,身先士卒地冲杀前方的叛军。
诛杀叛将蒙仲,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