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泪挤出眼眶,哽着嗓子道:“算命的年初可是说了,柳家将来是要大富大贵的。怎么大富大贵?只有读书做官才有出息。树儿被耽误了,干儿却不能再被耽误了,若是谁敢挡了道,我宋金花跟她拼命 !!!”
宋氏再度狠狠瞪了一眼刘氏,仿佛刘氏已经阻了她当官家娘亲一般。
听了宋氏的话,二房和四房的脸色五彩纷呈,均不太好看。
当年供柳树上书院时,那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后来柳长河卧病在床,雪上加霜,那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流。
好不容易熬到柳树辞了学堂、柳长河那个病痨子死了,日子刚刚有了些起色,若再供柳干上书院,怕是又回到从前卖房卖地卖嫁妆、甚至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刘氏的头垂得越来越低,这么多年来,周氏讲柳长河是“无底洞”,骂刘氏“丧门星”的话不少,如今被大嫂宋氏再揭伤疤,心里别提多愧疚了。
刘氏手指颤抖着抱着一摞碗,狼狈的要逃回伙房,脚下一个踉跄,手上一滑,八个碗同时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个碎片。
周氏的老脸顿时拉得和驴脸一样长,声音如破掉的瓷片一般尖锐,怒吼道:“你个丧门星!!败家娘们!克夫也就罢了,做个活儿计都做不好!”
刘氏低着头去捡碗,柳絮忙扯住刘氏的手,己是阻拦不及,刘氏的手心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了一长流。
周氏仍不肯放过,骂得更欢,什么难听骂什么。
柳絮扶着刘氏起来,看着周氏道:“奶奶,碗已经破了,您骂也没用,您还是和我大伯娘商量商量大哥的绸缎衣裳的事儿吧,还有一个月就成亲了,别没了喜服赔了媳妇。”
周氏想转移目标的计策失败了,讪笑着对宋氏道:“大媳妇,对方已经答应了亲事,这喜服是不是绸子的,不打紧的,就用粗楞布的,中不?”
宋长海想点头,柳树已经挑着门帘进来,连看都没看蹲在地上收拾碎碗的刘氏,腰背挺直,梗着脖子道:“奶奶,树儿成亲当日,学堂的先生和同窗会来道贺。六年前,我的课业因三叔的病放弃了,洞房因家里穷也翻盖不了,难不成连喜服也要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吗?若是如此,不如让树儿在被羞臊死之前,先自行了断吧。”
不待周氏回答,柳树已经重新回到了大房房中,抱着过去的书本回忆去了。
周氏到嘴边的话,被柳树儿硬生生给怼得说不出来了,想来想去,她们一家四房,包括死去的老伴柳殿伍和三儿子柳长河,全都对不起树儿,害得他放弃了当官坐殿的大好前程,自己也失去了当官家老夫人的机会。
想想都恨。周氏如宋氏一般,也狠狠的剜着刘氏,如同看着杀夫夺财、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冷声冷气道:“这个家不能让你再败下去了,你给我滚,啥时候把打碎的碗买回来,啥时候再回家。”
刘氏哭着要冲出院子,被柳絮硬生生给拽回了三房所住的下屋。
柳家的房子是一正两厢一下屋的布局,土坯房子,大房单居东厢房三间,二房居西厢房三间,四房孩子小,与周氏和小姑子柳翠红住正房。
三房住的是过去的下屋,就是将仓房从中间砌起来,分成两间,一间仍做仓房,一间给三房娘四个住。仓房改装 的,可想而知,又低又矮又冷 。
柳絮用毛巾擦了擦刘氏的脸,安慰道:“娘,我奶那是骂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若是不买碗,这天寒地冻的,她还真能将咱赶出去不成?她还要她的名声不了?”
门口一道清脆的声音喊道:“奶奶,三姐说你不敢赶她们走”
柳絮脸色一黑,自己倒是忘记了隔墙有耳这句话,听墙根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房九岁的堂弟柳条,比柳毛大三岁,总是欺负柳毛。
柳絮一挑帘子出来,柳条飞快的向正房跑去,边跑边声嘶厉竭道:“奶奶,娘,三姐要打我”
如同一阵风般,周氏拿着烧火棍,四房陈氏拿着扫帚,立刻马上出现在下屋门前。
待周氏和四房陈氏一溜风跑到近前,只见柳条站在下屋门前,柳絮亲昵的摸着柳条的头,柳条紧张的一动不动,此情此景,任何一个外人看来,都是姐弟情深。
柳絮和蔼可亲的问道:“柳条,姐姐打你了吗?”
柳条讪然答道:“没,没有,是我看差了,三姐,三姐追我,只是、只是想和我唠唠磕儿”
陈氏一把将儿子护在自己身后,满眼警告道:“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儿,否则,我的扫帚可不是吃素的”
柳絮状似无意的再度看了一眼柳条,柳条身子一激灵,扯着娘亲的手道:“娘,外面太冷了,我想回屋”
周氏恶声恶气道:“拿我老婆子说过的话当放屁是不?现在就滚,都给我滚出去,不拿回了碗就别回柳家!”
周氏将手中的烧火棍舞得虎虎生风,柳絮可以确认,自己的那句话,经柳条一传言,让周氏气上加气,不拿回八个完整的碗,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柳絮定了定心神,拢了拢衣裳道:“奶奶,这天寒地冻的,毛毛出去,若是再得了风寒,费的还是家里的银子。我娘走了,让谁来收拾桌子?我大伯娘要准备大哥成亲的东西,二伯娘收拾仓房,小婶子得看娃子,我小姑手嫩,还是让我娘留下来做活吧。我和芽儿出去想法换碗就好了。”
周氏用鼻子轻哼一声,将烧火棍礅地礅得山响,一拧身回了正房。
柳絮先回了下屋,立即被娘三个团团围住,柳芽一脸担心道:“姐,咱没有铜板,咋买碗啊?”
柳毛轻咬着嘴唇,脸色苍白道:“姐,毛毛去求求堂叔好不好?让他舍八个碗给咱,消了奶奶的怒气 ,堂婶对毛毛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