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掉以轻心,就让陈怡这只小白兔掉进了孙金彪孙银彪这对大灰狼口中,悠哉悠哉的回到柳河村,半路碰到了柳氏,正领着柳毛从柳长堤家出来,手里端着一盖帘的豆沙包。
见到柳絮,柳毛欢喜的走到柳絮身前,糯糯的声音道:“大姐,你低下头,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柳絮心知肚明柳毛要做什么,不忍扫了弟弟的兴致,弯下身子,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一小坨热烀烀的、甜甜的豆馅被塞进了嘴里,糯糯的,甜甜的,绵绵的,很是美味。
柳毛一脸堆着笑意道:“大姐,这是长堤婶子做豆沙包时特意给我留的豆馅,可甜了。”
柳絮刮了刮弟弟的小鼻子,故意咂巴咂巴嘴,酸里酸气道:“真好吃,比大姐做的红烧排骨、拔丝地瓜都好吃,也比娘亲蒸的馒头、做的疙瘩汤好吃,以后毛毛只吃长堤婶子做的吃食好了......”
说完,柳絮故意夸张的撅起了嘴巴,很是吃味的样子。
柳毛登时慌了神,拉着柳絮的手摇晃着,急切的解释道:“大姐,毛毛不是那个意思,娘做的东西好吃,大姐做的东西也好吃......”
“那就是长堤婶子做的不好吃了?”柳絮继续逗弄柳毛。
柳毛急得说话都不利落了, 急道:“不,不是,好吃,不对,不好吃,也不对,三个都好吃......”
刘氏心疼的将儿子从柳絮的“魔爪”里解救出来,拉到自己身侧,给了柳絮一记白眼儿道:“大没个大样,净瞎逗毛毛。”
柳絮吐了下舌头,接过刘氏手里的一盖帘豆沙包,嘴里却不依不饶道:“娘,你重男轻女,心里眼里嘴里只有毛毛,没有我和芽儿......”
“你这妮子,我心里眼里嘴里哪里就没你了,成天不是被你吆喝着做垫子,就是被你吆喝着做什么帐篷,我和芽儿都成了给你做工的了,还没有工钱......”刘氏佯装嗔怒道。
柳絮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娘的心里眼里嘴里不仅仅是只有毛毛,还有工钱,一会儿我就给发工钱,大过年的,三倍的发......”
刘氏被柳絮的怪样给逗笑了,知道说嘴说不过柳絮,干脆不再开口,任由柳絮又去逗弄柳毛了, 心里满溢着幸福,用柳絮的话讲,这样争争吵吵、热热闹闹的才有焑火气。
母子三人远远的路过柳家老宅的时候,见柳家老宅院中,鱼贯走出五六个人来,一脸阴郁之色,比这寒冷的天还要寒上几分,几人坐上一辆牛车,柳树从院中追了出来,接连做了好几个揖,那诚挚的模样,让柳絮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本来笑颜如花的刘氏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半天也没有说话。
柳絮忙问刘氏那些人是些什么人,是不是村中所传的县太爷的小舅子古家之人。
刘氏见柳絮想岔了,忙解释道:“不是古家人,是你大伯娘宋家的老娘、两个哥哥、侄子、侄女,往年都是派家里一个小辈来送节礼,今年全家一个人都没落下,脸色还阴郁的不好看,怎么瞧着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看刘氏的表情,柳絮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情了呢,听说只是宋家全家老少来柳家串门,便没有深想,以为是听说柳树娶了古月这只金母鸡,过来粘光的。
娘三个一起进了家,碰到李寡妇在院中扫院子,刘絮不好意思,便留下来一起扫,柳毛陪着在院中玩着。
柳絮将豆沙包拿到伙房里,因为有些凉,便坐在锅里热上了,随即进了屋。
屋里静悄悄的,柳絮以为柳芽没日没夜的做女红,此时松懈下来睡觉,便放轻了脚步。
挑开帘子,却见屋里的柳芽,身上穿着那件雪白雪白的褙子,手里美滋滋的拿着铜镜,照完前身照侧身,照完侧身照脸颊,笑意溢完了全身。
柳絮的心“咯噔”一下,没有立即进屋,反而退了出来。
心里百感交集,猜度着柳芽为何穿上那件皮毛褙子,是单纯的爱美之心,还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就是赵二刚?
可是,柳芽,过完了年也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在现代时,不过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而矣,这简直是人神共愤的早恋好不好?是要被老师和家长贴上标签严厉批评教育和严防死守的。
柳絮虽然心知肚明,脚步却沉如灌铅,不敢迈进屋里挑明此事,生怕撞破了伤了柳芽的自尊心,更生怕好不容易缓和的姐妹情,再度象前些天一样坠入冰点。
一向心中有成算的柳絮,如今却是进退维谷了。
见刘氏扫完了院子进了屋,柳絮大声叫道:“娘,豆沙包我热上了,一会儿开锅的时候,我再做个炒干菜吧。”
刘氏笑着答应着,与柳絮一起进了屋。
柳芽已经泰然的坐在了针线笸箩旁,一针一线的缝着东西,刚刚还穿上身上的皮毛褙子,已被胡乱的塞在了被子下面。
若说先前柳絮还是抱着狐疑的态度,那么现在柳芽的欲盖弥彰,几乎让柳絮可以笃定,柳芽刚刚的试穿,不是因为小姑娘的虚荣心,而是她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赵二刚。
这种结果,还真是让柳絮始料未及,现在回想起来,柳芽当初和自己生闷气,对自己发脾气,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仿佛每次都与赵二刚有关,如赵二刚受伤,如赵二刚想向自己求亲等等。
那时的柳芽,怕是一方面在吃着自己亲姐姐的醋,另一方面又心疼赵二刚被他喜欢的人辜负,而辜负他的人,还是她的亲姐姐。
柳絮心里不由得黯然神伤,这个傻丫头,当时的她,定是十二分的压抑吧?
即使是现在,也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痛苦,暗暗搓和大姐和赵二刚,这种隐忍、这种大度,真是出乎柳絮的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柳絮更得远离赵二刚了,别说不喜欢,就是真喜欢,也要远离, 不能在自己妹妹了心口上捅刀子。
自己与赵二刚不再可能,但并不等于柳絮应该支持柳芽与赵二刚,柳芽年纪太小了,这种情感的变动系数太大,还是等柳芽长大以后,真正认清这种情感为好。
如此决定了,柳絮反而睡得特别香、特别沉。
第二日,一家四口浩浩荡荡的奔了刘家,许是从柳家讹来的那五两银子起了作用,舅母王氏难得的奉了一个笑脸,尤其是看到刘氏几人手里拿的吃食后,更是眉眼含笑,难得的主动供了刘氏娘几个吃了午饭。
柳絮拿的节礼仍是以实用为主,小鸡两只,冻鱼两条,净白面五斤,小米五斤。
这些东西说起来不多,在农家而言,己经算是厚礼了。
除了吃食,柳絮又从何氏医馆带来了三幅药,是特意给外祖母盛氏带来明目用的。
盛氏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己是多年,柳絮不敢保证能让她重见光明,但这药有清目润湿的作用,即使恢复不了视觉,也能缓解眼睛的干涩状况。
盛氏很是开心,当时就命人熬了,用帕子蘸了敷在眼睛上,一向干涩的眼睛确实舒服了不少,盛氏连口夸赞柳絮是个有孝心的,过上好日子就想着外祖母,夸得柳絮小脸蛋红扑扑的。
一向和盛氏一起生活的表姐刘宝珠心里就不乐意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六年多不见人影,一回来就显着你的孝心了?你的孝心还是留给你的主子黄家吧,贱婢!”
最后两个字声音虽低,却仍如一把钢针清晰的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盛氏脸色一沉,嗔责道:“宝珠,谁天生愿意当人家奴婢?卖进黄家又不是絮儿所愿意的,你别往她伤口上撒盐。”
刘宝珠看着刘氏一家四口穿着新衣新鞋,又拿了不少年货,一直心里瞧不起柳家的她,心里登时有了落差,很不是滋味,酸里酸气道:“不愿意吗?我看挺愿意的,说不定是自甘堕落、自卖自身呢。如今得了有钱的主子,便以为蚂蚁抓住了牛角尖----自以为上了高山,便回门来癞蛤蟆吹肚皮----装大气,我看到头来,不过是吊死鬼戴花----死撑面子.....”
大过年的,被刘宝珠又是蚂蚁,又是癞蛤蟆,又是吊死鬼的,满屋子都弥烂了酸臭味道,使得满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刘氏,一脸的尴尬与愠色,有心回嘴说刘宝珠两句,又因为刚认回了亲,怕说多了大哥和大嫂嗔心,责怪她一个长辈和晚辈计较。
不回嘴吧,又觉得刘宝珠说话夹枪带棍,尖酸刻薄,活脱脱是年轻的王氏,如此堵心的话,自己的两个闺女听了,定是心里难受死了。
刘氏心里本就觉得对不起几个孩子,被刘宝珠这样一说,心情更是怏怏。
刘氏听着不顺耳,话往心里去,柳絮却不以为然,一脸笑意道:“宝珠姐真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真是好玩得很。不过,我现在可不是吊死鬼戴花----死撑面子显阔气,我是郎中卖棺材----死活都挣钱。我虽然是下等婢子,但若是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上天。我可不是寻常农家的婢子,而是大商贾黄家的婢子,随便一个生意都能赚得杯满钵满。”
柳絮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气得刘宝珠恨不得挠她个满脸花,气恼道:“婢子就是婢子,有钱也是下贱婢子,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刘宝珠颇为解气的摇头晃脑,一句一个下贱婢子,气得盛氏手都在发抖,脸气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