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燕北,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树枝,正嘴角含笑的看着柳絮,让柳絮后背有些发毛。
燕北用树枝拍打了桌子上一下,柳絮乖乖的坐到了桌子旁边。
见柳毛因为进学堂躲过一劫,柳芽不甘示弱站起身来,一脸急色道:“怡儿姐姐教我的新针法,我还没有练会,我去练了......”
柳絮悲凄的看着不讲义气的柳芽和柳毛,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我、我去看看娘饭做的怎么样了......”
燕北将树枝一横,阴了柳絮蠢蠢欲动的身子,一脸凛然道:“每天三十个字,不学会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柳絮睁大了眼睛,想要反驳,燕北手里的小树枝毫不留情的打了下来,痛得柳絮“嘶”的呼痛一声,瞬间想起了上学时,老师那只教鞭。
柳絮敢怒不敢言,只好拿起碳笔,抬手却不知在宣纸上写什么字。
燕北接过碳笔,一笑一划的写下两个字道:“此字为‘柳’,轻风摆柳、柳暗花明的‘柳’;此字为‘絮’,风吹柳花,轻絮飞扬的‘絮’,连起来这是你的姓名。”
柳絮只是对古代的字型颇为不了解,经燕北这么一拆解,写这两个字哪能难得倒她?写上两遍便会了,而且写出来的字字体娟秀,这让燕北大吃一惊。
燕北啧啧称奇,顺嘴问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先学的字吗?”
柳絮眨了眨眼睛,指了指燕北道:“你的名字。”
燕北脸色莫名的一红,在纸上一笔一划写道:“这是燕子南飞的‘燕’,这是燕子北归的‘北’,我叫燕北。”
柳絮怔然了一下,他叫燕北,那么,阿黄就叫燕南了。
选定了三十个字,刚开始柳絮记得奇快,到后来却每每出错,不是写多了一笔,就是写少了一笑。
燕北丝毫不怜香惜玉,小树枝打得啪啪做响,柳絮的手掌心都红了。
柳絮脸色讪然道:“那个,某些人,你现在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这样对我,不太好吧?”
燕北不以为然的瞟了一记柳絮,淡然道:“听说,李先生的束修一年二十两银子......”
柳絮脸色一黑,心里后悔为何不在昨日将这个煞神给启走了。
“那个,我、我家就这两个隔间,你、你莫不如......”柳絮干脆开始赶人了。
燕北眼色奇怪的看着柳絮,脸几乎贴在了柳絮的耳侧,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柳絮,你当我真是阿黄吗?看不出昨夜你是在勾-引我?你不能勾-引完了人,就不负责任的赶人吧......”
柳絮顿时石化了,昨夜,她、她分明是想确认燕北与阿黄哪里不同,她、她哪有勾-引,不,也确实勾-引,但那时她以为他还是那个想要她命的“丛南”,用剪子先下手为强.......
刘氏端了菜进屋,见燕北几乎贴在了柳絮的身上,这情境,竟是如此的暧昧,不由大惊失色道:“你、你们在做什么?”
燕北脸色可疑的一红,随即擒起柳絮的小手,在宣纸上写着字,嘴里颇为满道:“絮儿姐姐笨死了,写了这么半天还错,还不如教柳毛呢......”
见是手把手的教识字,刘氏的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底,却没有完全放心,总觉得阿黄回来之后,变了许多。
柳絮忙敛了敛神色,心脏却跳得厉害,总感觉,她与燕北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发酵着,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柳絮咽了口唾沫,半带着哀求道:“阿黄,我们先吃饭再写吧......”
燕北立即翻了脸,跟刚刚那个半似调笑的男人判若两人,神气的挥着手中的树枝,大有将军挥斥方酋的气势。
柳絮再次闭嘴,哀怨的看着啃着大馒头的柳毛,如同看着饕餮盛宴,只得狠心低头,再将学过的字再写一遍。
终于学完了三十个字,柳絮已经颓然的趴在了桌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红肿的手掌心。
燕北自然的低下头来,轻轻的吹了起来,吓得柳絮忙抽回了手,惊道:“你,做什么?”
燕北的脸羞赦的一红,小声道:“我现在是阿黄,你痛了,我、我自然得给吹吹,免得大家怀疑......”
柳絮吓得飞窜下了桌子,抓起一只大馒头,讪然道:“我、我不痛了,我、我饿了......”
“你饿了?”燕北重复问道,眼睛里含着说不明道不明的情绪。
一口大馒头登时噎在了喉咙里,吐吐不出,咽咽不下,半天才打出一嗝、顺过气来,忙捂住嘴解释道:“我、我不饿......”
她真怕燕北如同阿黄一般欺负而来,来个“相濡以沫”......
晚上,睡得朦朦胧胧中,柳絮只觉得手心儿湿润,带着丝丝凉意。
睁开眼来,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只见一只骨结分明的手掌,在自己的手心里轻柔的抚动着,让自己的手心儿即麻又痒,又很是舒服。
手的主人,低眉顺目,眼色是那样的关注,那样的温柔,将柳絮手心里的每一处红肿都抹到了,最后还不忘用嘴轻吹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的在炕上站起身来,迈步走向隔断,弯腰便翻了过去。
留下了石化在暗夜里的柳絮,脑子打了结般的不知该做何思想,这燕北,是什么意思?是在关心自己吗?柳絮的脸瞬间红成了彩霞。
第二日,因答应找吴捕头替刘家人和王家人求情,柳絮一大早就奔了县城,燕北仍旧跟着,到了县里则出乎意料的主动离开,没有再纠缠柳絮。
燕北直接到了娇公馆徐玲的屋子,如他所料看到了燕衡。
燕衡忙上前施礼道:“主子,京城方面还没有传来消息。盯着九王爷的人说,他最近进山打了五次的猎,而每年的这个时候,他只会在年前狩猎一次。”
燕北嫣然一笑道:“狗急了会跳墙。九王爷这是揣测不出圣意,心里慌了。如此频繁的进山,自然是山里有他保命的东西。”
“派鹰大好好跟着,定会查出什么来,狐狸自己露出了尾巴,就不用硬生生给他安尾巴了”。
燕衡得了令,却几次张嘴,几次将话又吞了回去,好半天才喃喃道:“主、主子,您交待的那件事,属下没能做好......”
“什么事,如此的吞吞吐吐......”燕北挑眉道。
燕衡眨了眨眼,先向徐玲使了使眼色,徐玲会意的取出一大油纸包的冻秋梨,燕衡直接拿起来就啃,连啃了十几只,啃得一嘴的冰霜。
觉得惩罚得够了,燕衡这才开口说话,因为吃得冻梨子多了,嘴巴有些发麻,说出来的话结巴得更加厉害了:“主、主子,奉主子、的、的命,小、小的与鹰、鹰八一、一起去勾引那郑小姐和郑、郑少爷,结果、结果......”
徐玲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接着话头道:“主子,还是我来替衡郎说吧,衡郎与鹰八奉命去郑家酒楼勾-引郑姝或郑森,郑森虽然没有勾-引住,却成功骗他迷上了推天九,败了不少银子;至于郑姝,虽不成功,但也不算是一败涂地。”
徐玲在红尘里打滚十余年,自然有股不认输的劲头儿,听说那郑姝没看上燕衡和鹰八,便总想着一探究竟,错在了哪里。
这一看还真就看出了些门道,这郑小姐哪里是看不上燕衡和鹰八,分明是眉眼含春,一看就是情感已经深陷泥淖之中的。
徐玲派了人跟踪,很快就得知,这郑姝在一个戏班子里,撞见了当初相好的那个伶人,二人干柴烈火,旧情复燃了!
燕北呵呵一笑道:“这是有人先出手了,你们撤回来等消息就好。”
不用猜也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无巧不成书之事,都是人故意而为之。
这个人,不是郑木,还能有谁?
当初说处置让郑姝怀孕的伶人,实则,郑木一直没舍得毁了这招棋,现在,果然又用上了。
因为满大街都是会做灌汤包的小商贩,郑氏酒楼的生意只火了不到半个月,便开始惨淡经营了。
燕北嫣然一笑,这实在算得上是好消息,柳絮听了定会开心几日的。
燕北叮嘱燕衡继续关注九王爷的行径,便站起身来,瞟了一眼剩下的几只冻梨道:“你现在算是立功了,不用被罚吃梨......”
燕衡拼命的摇头道:“是主子宽容,主子属实无能,该罚、该罚......”
说完,又抓起了一只冻梨子,忍着冰冷往嘴里塞。
看得燕北脸色乌黑一片。
徐玲忙将燕衡扯到了一边,讪笑道:“你这个呆子,一点儿也不懂主子的体恤之情,这冻梨子确实不用留下来做惩罚了,主子出去的时候,一并帮属下扔了的好......”
“你说什么胡话呢?!”燕衡立起了眼睛,看着徐玲,正想进一步质问,只见燕北已将装冻梨子的油纸包拿起,一闪身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徐玲打了燕衡脑门一下,嗔责道:“你个呆子,以后莫再将吃冻梨当惩罚了,也许要变成奖励了......”
燕衡的脑子打结得更加厉害了。
徐玲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再阴暗的地方也会渗进阳光,主子的眉眼之处,尽是阳光雨露、春意盎然,他生命中的阳光,或许就是那个柳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