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人群如兽潮般冲击而到,赵红拉着陈怡忙撤回到铺子里。
不知是哪个人绊了陈怡一跤,瞬间扑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人给踩踏了。
陈怡算得上是赵红的半个东家,她的性格又一向仗义豪爽,自然不能舍了陈怡独自而去,如母鸡护小鸡般的将陈怡护在身后,用尺子拼命的打着要冲撞过来的书生们。
耐何冲撞的人越来越多,越跑越快,如山洪暴发、困兽出笼一般,赵红的的身体再强壮,毕竟也只是个女人,渐渐便力不从心。
身子渐行渐矮,最后与陈怡双双跌倒在地。
赵红心下慌乱,索性闭上眼睛、心下一横,将尺子舞得这叫一个飞快,不分敌我的一痛乱打,身前不时传来或是书生、或是妓子、或是伶倌的惨叫声......
只一会儿,赵红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发僵,鼻汪鬓角见了汗。
身前的阻力渐小,赵红偷偷睁开眼睛,见身前已经没有了冲撞的人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力道顿时卸了,瘫倒在了地上。
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角的余光见到一男子的身影直奔陈怡而来,赵红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如脱兔般的窜了起来,尺子毫不留情的照着男人的后脖颈上而来。
男子耳聪目明,身子一转,徒手接住了赵红的尺子。
本想成功阻住赵红的力道,哪知这赵红,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手僵腿麻,根本刹不住力,尺子虽被拦住了,身子却如箭矢般的射向男子,直接撞了个满怀,将猝不及防的男人扑倒在了地上。
赵红的嘴巴直接亲到了男子的脸颊上,因为劲力十足,直接在脸上嘬出了个青紫色的唇印。
赵红惊得张大了眼睛,由于太近,只看清男子长长的眼睫,以及邪魅的眼,以及,嗅到了男子身上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郁的花香;
男人也完全没想到事情有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同赵红一般,眨着黑曜石的眼睛盯着赵红。
触觉、嗅觉、听觉都达到了空前的灵敏,觉得赵红的身子比寻常的女子要丰腴些;眼睛比寻常女子坚定些;脸色比寻常女子娇羞些; 心跳比寻常女人跳得有力些......
这个“飞来之祸”,来得让他措手不及、不知所措,以往的体验全都飘向了九天之外。
男子的眼睛邪魅的眯了眯,老神哉哉的将双手枕在颈后,痞笑着对还趴在自己胸口的赵红道:“小娘子,我美吗?想我了就来娇公馆找我,记得,我叫拂柳......”
赵红终于醒过神来,脸色红得如同新娘子的红盖头,挣扎着从男人身上坐起来,还未站起来,又被男子身上弥漫的香气给熏到了,“阿嚏”,直接打了一个喷嚏,喷了男子一脸的喷沫星子。
鹰八的脸色登时就黑了。
赵红越发的窘迫,拼命想要站起来,因手上脱了力,站了两次都没有站起来,最后索性将手掌支撑着男子的胸口,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鹰八的胸口被赵红的小手狠狠的一按,感觉瞬间窒息,浑身没了力气不般。
轻睨着赵红一眼,妇子的脸更加的狼狈,连站姿都分外别扭了。
鹰八不由觉得好笑,这女子一看就是个少妇,外表装着彪悍,实则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娘子,倒是与那些股怀送抱的完全不同,有趣得紧。
鹰八坐起身子想要站起来,赵红将尺子直接怼在了男子的胸口,恶狠狠道:“说,你刚刚接近陈怡,是什么意思?”
鹰八脸色一黑,指着已经将陈怡扶起来的徐玲道:“是徐东家让我赶过来问陈娘子损失了多少,经不经官。我们娇公馆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裹乱的。”
这时的赵红才醒过腔来,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娇公馆的人来了,这场闹剧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 柳絮和燕北才从车上跳了下来,闪身进了里屋。
看着几个人,除了陈四和两个小伙计受了些皮外伤点,陈怡受了些惊吓之外,货物倒是没有什么损失,只是门楣被泼了黑狗血,清理起来要费些功夫。
见众人一脸的垂头丧气,柳絮伸手拍了几下巴掌,给众人打气道:“都别气馁,经此一事,全江阴县,从书生到捕快,从良家妇女到青楼歌妓,没人不知道亵-衣的存在,听说文昌书院的李先生己快书传到京城翰林院了,届时整个大齐国都知道咱奇绣工坊的名头,快点儿抓紧出货,大订单马上就要来了。”
柳絮转向赵红道:“大红,你将最好的十款亵-衣用精口礼盒包装送给吴捕头,再给十两银子做茶钱。”
喊了一遍没有答应声,柳絮狐疑的回头,只见赵红瞪着眼睛看着燕北身后的鹰八,一瞬不瞬,大有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模样。
而鹰八,反而一幅小女人的娇羞之态,时不时偷覤着赵红,见赵红瞪着他,忙又低下头,玩起了恰似水莲花的娇羞了。
“大红?大红?大红!!!”柳絮又连叫了三声赵红,赵红这才反映过来,脸色一红,忙下去准备亵-衣去了,出了屋子,不忘回头又狠狠瞪了一眼鹰八。
陈四从帐房取来十两银子,递给了柳絮,狐疑道:“姑娘,送银子是人之常情,送亵-衣,现在这个乱八地儿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好......”
陈四考虑得有道理,现在的“亵-衣”遭到良家妇女的抑制,甚至被打入了“下九流”的东西,被堂而惶之的当做礼物相送,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柳絮颇为笃定的摇了摇头。
刚刚的情景她都看到了,那些个所谓的良家妇人,带头的几个身形凹得不错,一看就是里面也穿了店里的亵-衣,只是自命清高不敢承认而矣; 还有那些妇人们,看向妓子们的身形,亦是喷火一样的眼神。这是明晃晃的羡慕嫉妒恨,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下一步,马上就会偷偷下手买了。
女为悦己者容,这亵-衣,大火之日不远了。
陈四见柳絮之意己决,便不再相劝,将前些日子的帐目向柳絮报了报,除去成本,给柳絮发了三百两银子的分成。
离开奇绣工坊,柳絮与燕北坐着马车一道回柳河村。
在车上,柳絮却不如刚刚那样的乐观,一路无话,一路愁眉紧锁。
高层者对亵-衣的态度如何,她不得而知,心里七下八下不落底。
听说过有因为地球是圆是方而被烧死的天文学家,自己因为亵-衣事件被当成异类处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次的事件,不会简单是一个书生和妓子引发的泼狗血案件,这背后定有始作俑者,按照谁是即得利益者来推算,同是布庄的黄家和文家首当其冲。
根据文家的以往劣迹来看,嫌疑最大;黄旺财也不是完全没有做案动机。
看着小丫头的一脑门的官司,燕北的心情亦是不爽,不明白这柳絮,为何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扛在她自己一个人身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困难不找她的男人,反而自己钻进死胡同想事情,真是,让人很不开心。
......
十几日之后,一纸弹劾状子和一个木盒,越过了紫禁城,放在了皇后的案前。
皇后打开木盒,看着里面大红的物事,登时脸也跟着红了,随即如烫手山芋般将木盒扔在了地上,眉头紧锁,怒叱道:“狐魅之物。”
皇后娘娘正要发作,一个太监已经挑帘进来,施礼道:“娘娘,陛下今夜邀娘娘一起游园赏月。”
“陛下?”皇后娘娘不由得有些怔忡,上次陛下与她一起,是什么时候?九个月前?还是一年前?
有道是,流水的妃嫔,铁打的皇后。
按宫中规制,皇上一个月必有一天是要宿在皇后娘娘寝宫的,到了这一朝,尤其是一年前,皇上与九王爷心有嫌隙之后,因皇后娘娘是九王爷的妻侄女,连带着也受了牵连。
这次主动来见,莫不是陛下与九王爷的关系有所缓和了?自己对九王爷所说的以退为进的招法起作用了?
皇后不做他想,喜滋滋的梳洗打扮了。
小宫女将木盒从地上捡了起来,本想请示娘娘怎样下发懿旨,皇后娘娘脸色如润,摸着自己己不再年轻的脸,轻咬了咬下唇道:“今夜,本宫就穿这民间的物事试上一试......”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音跪了下去,劝谏道:“娘娘不可,你是后宫之主,穿这些媚俗的物事,凭白惹恼了万岁爷,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娘娘苦笑着,眼角现了几道眼纹,伸手抚上皱纹,使劲儿扯平了,松开手,却又现了出来。
她刚刚二十八岁,心里孝忠着皇帝,却不得不因姻亲关系与九王爷虚以伪蛇,闹得两头不讨好。
在这后宫,她就像是一个逛花园的看官,看着后宫的花儿们姹紫嫣红,今日斗艳,明日凋零; 又看着后宫的嫔妃们手段频出,今日荣宠,明日衰落。
而她,就像一根木头,一块石头,枯坐着看尽云卷云舒,世间风云。
她想要参与进来,哪怕,没有子嗣,有一个女儿也是好的。
皇后模糊的摸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脸,笃定的微笑道:“与其做高高在上的皇后,本宫倒想做一个含笑怒嗔的农女,一个掐尖吃醋的夫人。穿吧,再坏,能坏过现在吗?”
入夜,看着似脱胎换骨的皇后娘娘,皇上轻眯了了眼,心中暗道,这燕侯爷在江州府过得哪里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分明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不会夜夜当新郎吧?
因为这物事特意发来密函,让朕“堵不如通”,与灭九王爷的计划有何关系?
如此一连三天,皇帝破天荒的宿在了皇后寝宫。
慌了神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们,不久就打探出了个中奥秘。背后的家族顿时冥思苦想,各出手段招法,最后竟殊途同归,无数匹快马连夜出了京城,快马奔着江州府江阴县来,找一个叫奇绣工坊的地方,要独一无二款式的亵-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