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见李文生自己绑了自己,眨着懵懂的眼睛问道:“你既然能自己绑自己,为何还要让我来绑你?”
李文生被少女的话问得好生郁闷,斜眼瞟了一眼柳树,意思很明显,是柳树用古月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否则他会立即马上冲上去,将柳树撕个粉碎。
见李文生自己将自己的手腕绑了个死结,柳树长吁了一口气,努力站直了刚刚发软的身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古月推到一旁,转而将鞭子打在了李文生的身上。
幸亏胡兰眼疾手快,堪堪扶住了被险些推倒的古月,眼色里闪过一丝不满,嗔责道:“月姐姐怀着身孕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柳树如同听见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越笑声音越大,竟然笑出了一滴眼泪,自我解嘲道:“胡兰,你在说笑话吗?我粗鲁?我本想网开一面承认了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柳家种,结果,你姐姐当面承认了与李文印行苟且之事,李文生宁可被绑了也要救她肚子里的李家种,我忍气吞声了这样久,你现在却怪我粗鲁?”
最初柳树是想保住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没想到事情越往后发展越糟糕,将自家的家丑暴露得一览无余。
左右柳树算是在知府水大人面前立了功,又有了胡县令曾姑息李文生的把柄,有没有古月这个夫人的存在,反正也不影响他的前途了。
柳树心中郁恨,拿着鞭子,狠狠的打在了李文生身上,李文武要上前,被李文生一个眼色给阻住。
胡兰被柳树说得哑口无言,她虽然极不赞成古月的行为,但护短的心思,驱使她不得不帮着古月。
胡兰扶着古月,想要走回胡县令那里,古月却拼命的摇着头道:“求求你,兰儿妹妹,别让我回去,我让古家蒙羞,让姑丈丢脸,肚子里又是被通缉的悍匪的儿子,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胡兰的眼睛红通通的,如同哭过的兔子的眼睛,怯懦道:“月姐姐,不回家,你能去哪啊?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舅舅定会护你周全的。还有,有我和娘在,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安心跟我回去吧。”
古月看着胡兰一脸无害单纯的模样,嘴里虽苦,心里却甜丝丝的,幸好,还有人真正的为她着想着。
古月固执的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兰妹妹,你从小就是大家闺秀,没懂得事态炎凉。我失了名声,再也回不到古家,再也不会有个做县太爷的姑丈和县太爷夫人的姑姑了,孩子生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文印的孩子,你放了李家人,让我跟着他们走吧......”
胡兰的眼泪扑籁籁的落了下来,她一向没有主心骨,凡事都让古月帮她拿主意,这回换她给古月拿主意了,她却不知道怎样拿主意,或是拿的主意对还是不对。
胡兰无助的看向李文生,似想从李文生的眼里,帮古月看到最后一丝希望。
此时的柳树,正发疯似用鞭子打着李文生,不知是劲儿用完了,还是李文生太过皮糙肉厚,皮鞭打在身上,竟没有让李文生呼一声痛。
胡兰咬了咬下唇,附到古月的耳边轻声道:“你,想好了?不管李家人是不是当年的李家悍匪?不管以后会不会挨饿受冻?”
古月再度笃定的点了点头,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的清醒过。
胡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古月扶了起来,趁着众人观看柳树打李文生之际,扶着古月到了李文武身前,似求证的问道:“你能保护好兰姐姐和她腹中的孩子吗?”
李文武正焦急的看着李文生被打, 心里心急如焚,想着父亲李广德,召集人马为何迟迟不来。
听到胡兰含羞带怯的问着话,半天才反映过来,诧异的看向古月。
古月的脸色有些惨白,手小心的护着肚子道:“这里面,是印郎的骨血,我若留下来,定会被沉塘以正家风,你们,带我走吧。”
李文武的眼睛泛了红,无可奈何道:“三弟妹,大哥被掳,我虽未受缚,却是个瘸腿的,我们,根本就逃不出去的......”
胡兰再度咬了咬下唇,两颗贝齿露了出来,仿佛是只可爱的兔子,半天松将开来,似下了偌大的决心道:“我、我、我、我......”
古月拉起胡兰的手,轻揉着虎口安慰道:“兰儿妹妹,你别紧张害怕,慢慢说,是不是你有办法?”
胡兰笃定的点了点头,看着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捕快们,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你们可以劫持了我当人质,爹爹不会不管我的死活的......”
古月眸中顿时星光闪现,随即又黯然下来,胡兰只想到了劫持的前半部分,却忽略了劫持后的后半部分。
劫持固然可以让胡县令投鼠忌器,可是水知府和他带来的捕快人数也不在少数,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大虎逃走;
即使水知府为了胡兰这个人质,放了李家人走,但清清白白的姑娘,跟着一个悍匪出去逛了一圈回家,哪会有人相信她的清白?
即使胡县令再疼女儿,也驾不住人言可畏,胡兰这一辈子别想再嫁人了,不是青灯古佛相伴,就是送到乡下僻静的庄子孤独终老。
古月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肚子里,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古月的紧张,笃笃的踢了两下肚子,古月瞬间似被电流冲击了一样。
眼色坚定的看着胡兰,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兰儿妹妹,为了生下文印的孩子,我只能不想那样多了。
古月冲着李文武点了点头,李文武因男女授受不亲不敢上手,古月索性自己动手,从李文武手里拿过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胡兰的脖颈,大声道:“姑丈,你快让柳树住手,给李文生松绑,否则,我就杀了兰儿妹妹。”
事情发生的如此猝不及忙,如此的颠覆三观,角色转换得如此戏剧性,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胡县令一脸懵逼道:“月儿,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你兰儿妹妹,你亲表妹。”
古月一脸淡然道:“姑丈,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别说是劫持兰儿妹妹,就是姑姑在此,我也敢劫持了,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
胡县令的眼色黑成了锅底,万没想到,这古月不仅是个不贞淫-妇,偷偷怀了通缉犯的孽种,还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胡县令不信邪的往前走了走,古月吓得呆傻了,胡兰心中大呼不妙,主动将脖子往前送了送,脖子皮肤刮了匕首边角,直接渗出一丝血痕来。
胡兰吓得顿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爹爹,你别过来,表姐她疯了,真要杀人啊!女儿还不想死......”
胡知县登时停住了脚步,紧张的摇手道:“月儿,你别乱动匕首,小心伤着兰儿,你忘了,从小到大你都有洁癖,只能和兰儿一个被窝睡觉;你性子骄纵,和兄弟姐妹都不和,只和兰儿谈得来; 你......”
古月扑哧的绽放了一记冷笑,挑了挑眉说道:“姑丈,你就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和我爹娘,会不会让我生下印郎的孩子,保证善待他,让他平安长大?”
胡县令的眉头登时就拧了起来,冷然道:“月儿,这是个孽种,留不得......”
古月再度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璀璨,笑得那样的明艳:“可是,我想留,而且必须留,哪怕我必死无疑,也要拼命活下来,等生下来他以后,我才能去死。”
女人的眼色是那样的坚定,原本平凡无奇、胖得圆圆的脸,竟生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来,让李文武动容,让李文生动容。
胡县令气得一跺脚,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能现在就让人扑上去,让古月这个疯女人杀了自己的亲闺女吧?
可是......
胡县令偷眼窥了窥水知府,后者则是如同老僧坐定一般,眼睛闭着养神,似乎完全不知道、也不关心场中的情景。
胡县令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是柳树越过县衙,直接禀告了水知府来抓数年前的悍匪,到了江阴县,水知府却又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完完全全的秉承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原则,只冷眼看着胡县令处置。
柳树看着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怕迟则生变,从身侧的捕快手里抢过一把大刀,照着李文生的脑袋,恶狠狠的劈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劈到,李文生的嘴角一点一点的上扬、上扬、再上扬,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柳树心中警铃大作,只见李文生将双手平伸,奋力一扯,那束缚就被扯得粉碎。
柳树骇得说不出话来。
李文生阴恻恻的一步一步走近道:“姓柳的,没有了要挟,你认为你还绑的住我吗?老子李大虎多年不出山,你当老子变成病猫了是吧?!”
柳树吓得身子疾退,直接跑到了水知府身后,疾切的尖叫道:“大人,快抓悍匪李大虎!!!他要逃了!!!若是跑了,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会找大人的晦气的......”
水知府这才睁开了眼睛,上下瞟了瞟李文生道:“放虎归山要不得,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