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府城内乱了两天,总有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想要趁乱发一笔横财,但无一例外的都给李大人以强而有力的手段给镇压了下去。
李易甫除了在祭祀一事上不靠谱些,其他方面还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县官。
那日他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好不狼狈,想要阻止祭台上的闹剧依然不可能,手下的人见情势不妙便先将他护送到了别处,然后才去疏散了群众。
好在除了掉下沙河的那位寻事的姑娘以及两位道长,其余的人除了受了些伤,再没有别的伤亡。
唯一值得他高兴地是,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李易甫心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将苍澜的落水,被龙王大人收了去,这才放过了他顺德府全城百。
念着这个事情杨显之几人大闹祭台的事,他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至于秦楚音,这雨停了,沙河的水不再上涨,这龙王的新娘自然不必她来做,便也放她回了秦家。
秦家父子也被从后院放了出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齐齐哭了好一阵,才算从这场噩梦中缓过劲来。
秦楚音哭够了这才红着眼,边用帕子擦着眼泪,边问道:“画眉呢,爹爹和哥哥可有见到她?
那天我好像隐约听到画眉和人起了争执,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秦楚音这话问出口,父子二人皆变了脸色。
“怎么了,画眉她出了什么事?”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申笑的有些牵强,好生安慰道:
“你放心,画眉她没什么大碍,我已经派人请了大夫过来给她诊治过了,只要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这些天想必你也吓到了,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一些,爹爹再带你去瞧她。”
“爹,画眉她是不是不太好。”秦楚音心里狠狠一坠,看着他爹推三阻四的样子,更加肯定画眉的情况肯定很糟。
“没有,没有。”秦申连忙摆手。
“爹,你这样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一旁的秦司杰忍不住打断秦申那说的模棱两可的话。
“还是我来说吧。”随后转身看向秦楚音,神色郑重:“爹说的不假,画眉的伤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只不过那日她被人砸伤了头,伤口瞧着有些吓人,大夫看过以后,说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脸上会留疤就是了。”
两行清泪从秦楚音眼里落下,为她更添几分柔弱。
秦司杰看着妹妹这般难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轻微颤抖的肩膀,安慰道:
“人没事就好,不论以后画眉是想嫁人还是自己一个人,咱们秦家都会满足她,绝不会亏了她。”
秦楚音点点头:“我想去看看她。”
“好。”三人一同往后院走去。
“公子,该吃早膳了。”平安小心翼翼的敲着房门,从那日回来他家公子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只是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就好似少了一股子生气,人还在这呢,但仿佛魂已经随着苍澜落水,一同死掉了。
平安心里叹息了一声,那么大的水,除非苍澜遇到神仙,不然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平日里虽然看苍澜不顺眼,可这人突然没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往日里嫌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咋咋呼呼的不守礼数。
如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反倒有些不大自在,就连苍澜的那两个手下在苍澜落水以后,便再也没有露面。
也不知道那两个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平安又敲了敲房门喊了声:“公子。”
就算心里再难受,这饭还是得吃。
“平安。”屋里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在,公子。”
“你去将沈姑娘请来,我有话同她说。”
“公子有什么话不如等吃了饭在和沈小姐谈也不迟。”平安还是担心自家公子的身体。
“你照我的吩咐去做,早饭不必为我留了。”
平安有心还想要在劝几句,但又太了解自家公子这软硬不吃的性子,只好依照他吩咐去做。
少倾,沈含心来到了杨显之的屋外,这次她干脆连冬雪也没带,心里隐约猜测出他找自己来的目的。
手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的人先开了口:“沈姑娘直接进来吧,门没关。”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后推开门。
一阵过堂风迎面吹来,吹的她发丝飞扬,书案上的白色宣纸也被吹的散落了一地。
沈含心站在原地,看那人一身素白的站在窗前,发丝在身后乱舞,无视背后的狂乱。
她费了些力气把门关上,屋里的风才小了些。
随手捡起一张宣纸来,那上面赫然是苍澜的画像。
她笑时眉眼弯弯,生气圆脸鼓鼓,吃到好吃时一脸餍足,打瞌睡强撑着样子……
满地的白色宣纸上描摹的无一不是苍澜。
沈含心握着宣纸的那只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看向窗边的那道身影,昏黄的夕阳将他包裹住,整个人显得异常柔和。
同样也很无情。
无情的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他的心意。
“沈姑娘,我想……”杨显之落寞的看着远方,没有转身。
“你不用说了。”沈含心抢先说道,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将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声音也尽量自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色的宣纸被她捏的变形,好看的指甲穿过薄薄的宣纸,嵌在掌心,不知疼痛。
“抱歉。”杨显之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去信同父亲说明白,这不关你的事,耽误你这么多年,我会补偿你的。”
“不必!”沈含心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喊了出来:“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应当知道,不论接下来你做多少事情,都不会改变我成为全长安府笑柄的事实。”
怎么能不可笑,不顾名声的追了未婚夫这么远,结果未婚夫心里装了别人,即便沈含心有长安府第一才女的名声,也躲不了这弃妇的名头。
“我若性子在刚烈些,就该现在随着苍澜一同跳进那沙河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