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第一次羡慕别的女是三十一岁。
之前的生里有遗憾有痛苦,但第一次羡慕,是三十一岁。
不是嫉妒,是羡慕,因为差的太远,所以连嫉妒都排不上了。
她羡慕的是个小姑娘,当她看见那个一直以来冷漠沉默的男悬崖底端紧紧抱住那个姑娘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发现她是羡慕的。
等她再走近一些,发现男苍白的手指压抑地发抖。
金发少女身上的血染红了他们脚下。峡谷峭壁间窜动着空碎的风声似低低悲泣。
她也许来晚了,血猎的身体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地倒一边的砂地上,肉块散布四处,明显是e出手所致,只不过那些残尸正聚集融合,血液也缓慢地回流。
要不了多久,红发男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落插少女身体里的那把刀上。
“真是扫兴,不过刚才那仅仅一招很喜欢……”血猎将自己红色刘海捋到脑后摇摇晃晃朝半跪地上的钝妖走去,露出了久违的满足笑容,“强者……才是所喜爱的啊……”
黑衣男背对敌依旧抱着少女,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血猎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同时也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蕾娜。她穿着紫色的裙子宛如幻象似的站他面前。
血猎眨了眨眼睛,表情渐渐收敛,眸中的狂热熄灭被阴冷取而代之。
“啐,怎这,”他哼了一声,“有本事嘛,他带来的?”
蕾娜依旧以家族良好礼仪教养下的站姿端庄地站他面前,今天她画了精致的妆,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唇,棕色长发挽了起来显得高雅秀丽,她看了眼身上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的血猎,心想,他果然一点没变。
“‘安蒙奈特的獠牙’的力量对埃德尔利特家族的无效,应该知道这是它唯一的弱点,父亲铸造的剑……父亲的灵魂怎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蕾娜静静开口,真的已经很多年了,距离上一次相遇。
“一旦刺中,这把刀的力量便会生锈一般失效,如果想杀他,经过。”
蕾娜笔直站他面前。
那么这个,是不是最后一次相遇了呢。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罢。
三日后的蕾娜回想起来时,留下的约莫只是当时那个血族王牌抱紧全身血红的少女画面,他的头埋得很低,埋少女的胸前,使蕾娜看不清他的表情。
它定格她的脑海里,红发血猎的模样反而慢慢远去了。
那个男追求力量与血性,她的出现扫了他战斗的兴致于是草草了结,他拔了刀没有对她多说一个字,挥挥手就离开了。
如此简单。
噗咚。
炉灶上熬的药汁冒出泡来,蕾娜回过神,用布包好药罐的手柄然后端出来,棕色粘稠的药汁倒进碗里,腾出白茫茫的热气。
小木屋的门开着,门外灿烂阳光映得花园里的叶片发亮。
传说中血族王牌居住的地方竟然是这种宁静偏僻的森林木屋,蕾娜现想来有些不可思议。
蕾娜把药罐放回原位,等药凉了些端着碗递给床前守着的的男。
“谢了。”
钝妖声音低沉,他眼都没抬接过碗,把药搁温了饮下药汁俯首捏住床上金发少女的下巴,对着她微张干裂的唇喂下去。
蕾娜站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幕,床上少女面色如纸无一丝生气,睫毛长长,此时真如漂亮的瓷娃娃一般了。
埃德尔利特家族祖辈生性敛财,以前詹姆十世世类与血族关系还未有如今这般僵持时,家族中与血族贸易来往频繁。
即便是现,也暗中有来往,祖上为向富有的血族献媚,或多或少家中总有一些血族的书籍,每一本都记载着一段类所不知的历史。
她遇上那个教她给e下毒的陌生血族,也是生意中认识的。那个血族告诉她,接近e,便能够再次见到血猎。
什么是血族,那样的……生物。
等一整碗药汁喂完,蕾娜看着钝妖宽阔的肩才开口。
“她说得对,其实可以等十七年,等下一世,也是一样的。”
对于血族而言,只是弹指之间罢了。
她不懂。
“虽然也为半吸血鬼,但是是特例——父亲为至尊纯血种帝王,血液里的力量拥有选择的权力。”
成为,或成为血族。
“如今为了她,拿自己血的给她换血,强行签订契约催动仪式,相当于舍弃血族的那一部分作为代价来挽救她剩下的生命,值得么?”蕾娜眼中闪烁着什么,她抿了抿唇,胸口微微起伏。
作为这个世界的两大根源定律,时间不可超越,生死不可超越。
而那个时候,这名少女的的确确是死得通透了。
血族不都是残忍而冷漠的么,他们生命无限漫长他们看过太多事,怎么可能为短暂一瞬路过风景而停留半分。那个红发血族不就是这样的吗,母亲明明那般爱他最后仍是徒劳无力,即便是她……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那明明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恋情。
蕾娜握紧拳盯着男黑色背影,
“不谈日后的愈合能力大打折扣,现的寿命……已经和类一样了吧?”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声音不可察觉地颤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零落寂静的森林木屋内。
“待们血族而言类生命如何短暂,和普通一样会老会死,剩下数十年对而言实太短了不是吗?为了与她相守下半生而放弃永恒的生命,值得么?”
这不是血族的耻辱与不屑么,他身体里的血液明明是血族的骄傲。
明明可以再等一会儿,f的转世会再次出现于的面前。
钝妖只是短短地扫了蕾娜一眼,回头依旧凝视床上少女苍白静谧的容颜,握住她一只伸出被衾的手。
“阿茉就很好。”
他的声音淡淡,轻得像是复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有阿茉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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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古旧的梦境,宛如映花镜中模糊的倒影。
天空被暗灰的云层浓浓遮蔽透不出一丝光,墨绿深处,叠叠山峦之间,一座豪华宛如宫殿的巨大古老宅邸坐落于青黛中,有前庭亦有后院,四周的树林波涛般将它围绕。
一辆马车蜿蜒灰暗山道间,驶向宅邸。
宅邸楼房的墙壁窗棂间镶嵌着青灰色的兽首雕像,怒目圆睁栩栩如生,前庭大道花园两旁各十二座恶魔雕像,底座雕刻咒文法阵,最高级别的园林布置,皇室独享。
“天,这明明就是座稍微缩小了一点的血帝皇宫嘛。”
清软的少女音。
她下了马车,身穿苍蓝色精灵文刺绣披肩斗篷大衣,一头金发这阴霾的天色中熠熠散光,少女仰头眺望这座几乎可以被称作城堡的庞大宅邸,“光这前头的花园,赫俄西斯,说咱们能驾马车进去么?从这大门到屋里走起来明明要半个钟头了好吗?这么大的前庭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随行而下的是一位黑色制服白色领结的老管家,尖耳暴露了血族身份,鹰钩鼻,头发一丝不苟梳到后面,他对金发少女行了一礼,“血族皇家之地这等肮脏低劣的马车是不允许沾污半步的,请随老朽来。”
“哦哦哦,不愧是是皇家啊,这里头该不会住了一个王子吧?赫俄西斯,赶紧告诉陛下命令来这种地方是做什么的呀。”
金发少女神秘兮兮凑近,声音欢快充满朝气,与这里暗沉凝滞的气氛格格不入。
名为赫俄西斯的管家又行一礼一辆更为精致华美的马车从花园远处驶来他们面前停下。
“走罢,爱芙小姐。”
……
眼睛涩涩的。
阿茉隐约皱了皱眉头才勉强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得如同凌乱纠结的黑色线团,好一阵子才聚焦,定格熟悉的天花板上。
这是……森林里的木屋。
阿茉意识不清地轻微动了动身子,身体没有任何病痛的感觉,心脏胸腔内节律跳动着。
没死么……
阿茉侧过了头,轻而易举地撞上了床边男深谙沉默的目光。
一旦望见就挪不开了,她凝视他,他也凝视她。
阿茉眼眶有些热,就算刚苏醒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分明看清他深陷的眼眶和下颌又长出的胡茬,轮廓埋阴影里几乎要沉风沙中一般。
阿茉从未见过他憔悴的神情,即便她现醒了,他暗金的眸底也是死寂一片。
“身体哪里痛么。”
他的声音嘶哑的,似乎干涸许久不曾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这章剧情很早就想写的,大家要撒花呀><
谢谢moyayavic的霸王票~~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