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在人类的未来这个命题之下,孩子就不再是孩子。”
两个人影站在单面镜墙之后,关注着坐在高台上的法袍少年。被裹在沉重的白色礼服之下,他与周围黑袍的记录员们格格不入。就像是黑色的世界中,一小片绮丽而苍白的梦境。
他的确在做梦,强化过听觉与视觉的书记员们全神贯注,奋笔疾书,将他最轻的梦呓记录下来。
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呓语,但是这些脸上布满改造伤痕的书记员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将他本能的呻吟也书写在纸卷上。十五名书记员同时进行记录,确保不会有误听。
“有人说,他会是下一任的教宗。”
“不配。”
“你是说他配不上教宗的位置,还是教宗的位置配不上他?”
“呵。”一声冷笑。
“苏珊娜·戴菲斯圣女殿下。”
“嗯?”
“神皇陛下,托我向您问好。”
“惶恐之至。”
活圣人转过头去,不再看少年与其说是预言,更像是刑讯逼供的场面。
“有人说,他是邪神阴谋的产物。他和你,都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以正视听。”
“谁说的?”
“我权限有限。”
“或许他说得对。”
“还有人说,这是神皇制造的,新的人类亚种。就像是星际战士之于人类一样,与导航员们相似,只是比导航员们走得更远。”
“听上去很有道理。”
“我个人不这么看。”
“还请赐教[剑三]丐帮作死系统。”
“我觉得他只是个孩子
。”苍老的面容在暗淡的灯光下刻出一个微笑。
“没想到心狠手辣的著名异端审判庭大审判官,也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苏珊娜·戴菲斯微微侧过脸,“莫非是您已经太老了?”
“我干这一行已经超过三百年。谁可疑,谁贞洁,用鼻子就能嗅出来。”老人咔嚓咔嚓地走上前。亲切地拍拍活圣人的肩膀,“祝好运。”
苏珊娜·戴菲斯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枯槁的手。像是带着一种力量般,让自己心中微微一震。她意识到,对方身上酷烈而内敛的杀气,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就连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自己,居然也产生了些微的畏惧感。
“不要辜负了你手中的剑。”大审判官说。
“至死方休。”
活圣人扬起自己的大氅,转身离开了这里。她需要一场战斗,来洗涤自己的身心。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国教中的明星,她也始终无法克服自己的心里障碍,无法克服一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给自己带来的阴影……她好战的性格越来越凸显,战斗的风格越来越残忍狂暴,似乎只有献身于人类的圣战,才能让她说服自己,自己还是纯洁的国教圣人。
这座巡洋舰脚下,一个赤红色的恶魔世界正在熊熊燃烧。堕落的黑暗机械神教占据了这个世界,并且把它改造成了一个恶魔引擎的加工厂。在这里。不遵守道德与定律的黑暗机械神教们不断试验各种创新的科学技术,以及非人道的科学技术。哪怕相隔亿万公里,活圣人仍然能够听见这个世界上传来的。永无止境的哀嚎。
灵魂被剥离,压榨,变成恶魔引擎的能源。负能量从扭曲纠结的构造中满溢出来,驱动着狰狞的战争巨兽,在世界的焦土上阔步前行,互相厮杀,互相战斗,以及,与降落在这个世界上的星际战士、战斗修女、骑士家族。以及忠诚的引擎战斗。
苏珊娜·戴菲斯知道,机械神教。那些火星人们无比渴望着屠戮叛徒们,或许更渴望的。就是夺回叛徒们这一万年来发展的新科技。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机械神教有资格收藏这些宝贵,却又堕落的科技创新。这些邪恶的发明如果落在审判庭手里,只会落得一个被全部摧毁的下场。然而只有火星人们才有能力,才有权限去回收这些技术。
这些火星人和他们曾经的同胞只不过是一丘之貉,这是活圣人殿下的内心想法,她觉得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是立场不同。
公允地说,她的考虑是错误的。这个星球上的科技宝贵到帝国海军无法使用能够毁灭星球的鱼雷来洗地,而是派遣战斗力相当的部队,前往进行针对敌方有生力量的歼灭战。令远征军的相当部分战力被投入了这个世界,而“殉道者”修道院,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来到这个世界。
“把我降下去。”
“不听听,巴别尔刚刚作出的预言吗?”审判官在她身后说。
“不必了。无论预言要说的是什么,都不会改变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活圣人放下自己动力盔甲的头盔,“殉道者们,加入战斗!”
于是一片新的火焰流星坠落在这个星球上,而在这之后,一支新的战斗修女生力军加入了地面上犬牙交错的混战,并且迅速打开了局面。
混沌而昏黄的天幕下,活圣人将那柄修长的动力剑从一头巨大恶魔的头颅中抽出来,血污从剑身上缓缓滑下,露出了精致的高哥特语铭文:【我即狂怒,我即钢铁,我即天使之怜悯你为什么不再爱我
。】
尸山血海中,她迈过修女的尸骸,迈过恶魔的尸骸,迈过小山般巨大的,被击坠的恶魔引擎尸骸。在这片蛮荒的战场上,巨神般的引擎尸骸互相堆积,一万年的恶魔引擎尸骸,以及新增的,帝国方面的尸骸……一切都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壮伟而宏大的画卷。苏珊娜·戴菲斯身处在这史诗战场的一角,她身上的圣光却令她显得异常醒目。
远处,还有忠诚与叛变的引擎在互相缠斗,就像是泰坦巨神之间的战斗。炮火震撼天地,护教军们与机械凶兽互相杀戮,披着鲜红色长袍的护教军海潮一般涌上。又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浪潮般粉碎。最终决定了战场走向的,神之机械,一台台地倒下。如山岳崩塌,最后只剩下沉寂。与之前一直被掩盖,现在才凸显出来的战嚎。
遥望着仿佛从亘古开始,等待她到今天的战场,活圣人观察了一下友军的行进方向,然后高高举起殉道者的军旗,向着前方一指:
“前进——前进!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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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战争,从人类文明起源之前就一直在等待着我们。”苏荆用这句话作为高层会议的开场白,他环视了一下四方。所有核心成员全部到齐,其中女性占的比例让他有些不自在。他集中了一下精神,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然后开始继续:“而这个宇宙,以及我们现在身陷的漩涡,就是一场战争。”
“我直接说结论吧。”苏荆沉吟片刻,“这次战争中,我们的评估是一定会死人。在极高烈度的对抗中,我们不奢望能够完胜。但是我希望各位,请一定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活下来。就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而去拼命,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
有几个人的脸色不置可否。
“把这当作一次机遇吧。”苏荆突然展颜笑道,“我们平时随便一个小任务都要认真考虑那么久。这次也只不过是把平时的练习再做一遍。心态放轻松。”
“你们打得过么?”有人举手,“半神级别的邪神?”
“不知道。”
“什么安排?”
“我们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路梦瑶截道,“对方送了战书过来,我们难道就这样和他们一个个单挑?不,我们要按自己的步调来。我们与远征舰队合流,寻找其中一个混沌之神的神域……然后一拥而上,先做掉一个。”
听上去真是简单到朴实的战略,让所有人都感觉有点不太踏实。
“这……好像有点简单,有点直白?”
“大体方向就是这样。”路梦瑶点了一根女士烟。“单对单,我们的胜算着实不高。但是我们的团队精神和默契。这一点是四大邪神所不具备的。这四头邪魔本身就各自不对路,把有仇的放在一起。自己手下的人都得互相掐起来。但是我们是能够配合无间的队伍,在这方面,我们是具有优势的。”
“见招拆招啰。”苏萝用手指点点桌面,她把自己的两只靴子都放在会议桌上,露出一截黑色的棉袜,“如果是我的话,先看看它们会出什么招,然后从这些招数里看看他们现在有多少实力……然后避实就虚,一招——piu地打死。”
她吹了个泡泡,噗的一声炸了[汉武]一朝穿成伴读
“那我们呢?”山村贞子老成持重地举手发言,“我们的实力,在高端决斗中可能,反而会拖后腿。”
其余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虽然不愿意听到这句话,但是山村贞子的大实话确实无法忽视。在个人实力上,这三个妖怪已经有些甩开了其余人。倒不是说天资,而是这三人走得快了一步,在实力呈指数级前进的这个时段,苏荆、苏萝和路梦瑶三人的实力已经明显地飞跃到了多元宇宙的第一线。
“你们的任务比我们的任务更重要。”路梦瑶弹了弹烟灰,“我们哪怕输了,也能保住命,能逃回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你们要和混沌之眼那伙人正面对上,要守住约尔曼冈德,这是我们的基业,如果没了,那我们在几十年内都不用再谈东山再起了。”
苏荆觉得路梦瑶说话有点夸张,有了现在的底子和经验,哪怕一切从零开始也用不了几年。不过看她表情比较严肃,可能说的还不只是眼前的事儿。结合近段时间修行的感触,以及眼前莫名的阴影感,苏荆也就没说话,默认了路梦瑶的说法。
“我们……要对上混沌之眼?”
“混沌之眼不是省油的灯。我怀疑我们在对决混沌诸神的时候,这家伙肯定会来挑事儿。从中作梗。”苏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现在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信息不对称,这仗不好打。”
“我们如果不在明处,也拉不起这么大架势啊。”苏萝笑道。
“这倒也是,有利有弊,凡事也不可能全是好处。”苏荆苦笑,“混沌之眼手下也跟我们一样,有着一大帮人,而且还很能打。我们盘算了很长时间,把各种情况都推演了一遍,比较坏的情况中,呃,或者说相当大概率发生的情况中,混沌之神,也就是混沌之眼的组织,会和我们的约尔曼冈德正面对上。”
“这可……有点难。”盖琪用一根笔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不是说丧气话,但是我们这基础,跟人对刚正面,不是很划算吧。我是说,我跟贞子,还有闪闪、奈缇、还有苏姐儿那几个小姘头……都挺能打的。但是跟对面整个组织掰腕子?”
“不是整个混沌之神,据线报,只是一个,或者两个军团。”苏荆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不过失败了。
“哇塞,都用军团作为量词了,你不说还好,这会儿我更悲观了。我们整个约尔曼冈德上面的咸鱼凑起来,能不能组个军团啊?勉勉强强吧?”
“嘛,相信自己,相信你苏姐儿的姘头们……乐观地做做数学题,感觉还是可以打一打的。”苏荆也只能苦笑,“富贵险中求,想要走到最顶上的位置,不搏一搏,怎么也不太可能。”
盖琪咬着笔杆子算了好一会儿,哪怕她是在座的计算力最高的人,这个数学题也做得磕磕巴巴的。
“如果你们那边能快点完事,回援一下这里,那我觉得还是有赢面。”推演了半天的机械术士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嗯,可以打一打。大概。你们得加油。”
“还有一个事。”山村贞子举起手,“荆,你的那个儿子呢?我们怎么搞?”
“哼。整个局势,就得从他那个儿子身上着手。”路梦瑶用手上的烟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想了很长时间,这个小孩就是关键所在,当前所有人争夺的焦点。一切必然从这个孩子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