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大劫?
灭世之灾?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长荣真君在杞人忧天。
而是此事,确有可能。
上古仙神飞升之前,带走了所有金丹之上的法门,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以防万一,避免后继修者因求道无望,长生无门,而丧心病狂,走入极端吗?
正道修者,尚有可能走入极端,堕入魔道,沦为妖魔,那原本就为妖魔的妖魔呢?
若有可能,若有机会,它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吞噬一界生灵,化作自身资粮。
所以,听完许阳分析,知晓那血甲天龙手上有一件上古遗宝后,长荣真君就坐不住了。
那血甲天龙,千丈妖身,之前不仅与楚公侯等四大妖帝,里应外合破了许阳的铁壁围城,还硬抗了许阳一记天雷大法,伤而不死,遁行而去。
由此可见,它的实力,已经不下万年老妖,甚至比寻常万年老妖都要强横。
许阳若无罗天大醮之力加持,仅凭自身能为,法术神通,未必能斗得过它。
此等妖魔,气候已成。
若它手中,真有上古遗留之物,金丹之上的法门,那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修行,将这天下生灵,尽数化作血食资粮,成就道果。
说不定,它已经在这么做了。
虽然其他妖魔也以众生为食,但它们没有金丹之上的法门,怎么吃都不可能突破六境,最多就是万年老妖,正法修士,各大道门完全有实力应对。
可这血甲天龙,持有上古之物,倘若让它不断吞噬生灵,那很有可能突破妖帝之境,成为比万年老妖还要恐怖的存在。
届时,纵是道法天师,佛法圣僧出世,恐怕也难与它匹敌。
这方世界,亿万生灵,说不定都要成为它的血食资粮。
所以,必须将它挖出来,斩之,灭之,永除后患!
“此事我何尝不知?”
许阳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可是此妖有法,纵我崇目天眼,也难照见踪迹,普天之下还有何法可以寻得到它?”
“这……”
听此,长荣真君也有些为难,低头皱眉,沉思对策。
片刻之后,他猛然抬头:“昆仑山,昆仑镜!”
“嗯……”
许阳沉吟一声,随即点头:“若昆仑山愿借此宝,那或许有几分希望。”
昆仑山,道门显脉,位列一等,前后出过五位道法天师,传承久远,底蕴深厚,门内更有一件镇山之宝,乃是上古仙神遗留之物,神器昆仑镜的仿品。
虽说只是仿品,但神器的仿品,也非寻常法宝可比,据说能映照万物,见过去未来,与许阳的“崇目天眼”神通有异曲同工之妙。
倘若昆仑愿借出此宝,配合许阳的崇目天眼使用,那倒是有希望将血甲天龙挖出来。
只是……昆仑会借吗?
许阳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此事皆为我一人空口之言,无证无实,无凭无据,昆仑怕是不会借出此宝。”
“这……”
听此,长荣真君亦是沉默。
虽然此世修法,极重心性,正道善行乃是主流,但人终究是人,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各大道门之间,也有门户之见,派系之争。
如今,许阳对那血甲天龙的一番猜测,具是他崇目天眼探测无果之后的猜想,一家之言,空口无凭,叫人如何能信?
更别说,此事还有作假可能,毕竟使用崇目天眼的人是他自己。
倘若他故意施为,不让崇目天眼照出那血甲天龙踪迹,以此危言耸听,恐吓各大道门,那昆仑借出自己的镇山之宝,岂不是羊入虎口?
甚至,再恶意一点,那血甲天龙来历不明,你这雷电法王就身家清白了?
不要忘了,你是散修!
各大道门,传承有法,悉数可查。
而你积雷山鸣霄观,乃是近几十年方才兴起的道观,谁知伱这雷电法王的底细如何,来历怎样?
倘若,你也是万年老妖化形呢?
倘若,你与那血甲天龙双簧呢?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你……信不过!
所以,许阳不认为昆仑会将镇山之宝借予自己。
对此,长荣真君也无可奈何,只能沉声说道:“道主,你且代我镇守此地,老道亲上昆仑山一趟,与他们道明原委,再请来各大道门做见证,务必让他们借出昆仑镜。”
“……”
许阳听此,亦是沉默,许久方才说道:“劳烦道兄了!”
他很清楚,长荣真君如此做法,乃是拿身家性命,乃至道统传承为他作保。
倘若错信了他,那白云观今后……
“事关天下苍生,如何都要一试!”
长荣真君神色平静:“老道这就动身前往昆仑。”
“不急!”
许阳听此,却是摇头:“还有一事,要与道兄分说。”
“哦?”
长荣真君眉头一挑:“何事。”
“还是那血甲天龙之事。”
许阳沉声说道:“那血甲天龙,如此体量,不可能无端由来,万年老妖更是有数,都在天下各地,被各大道门监视镇压,怎会无端端的冒出一头血甲天龙来?”
长荣真君眼神一凝:“道主的意思是……”
许阳轻笑说道:“我虽照不见它踪影,但却可猜出它的身份。”
“这……如何猜?”
长荣真君有些惊疑。
“简单!”
许阳笑道:“修行到这等境界,发展到这等体量,那必定会有痕迹,不可能闷在一个地方,默默无闻的修成万年老妖。”
修者修行,需要资粮。
但资粮不会无端而来,必须争,必须枪!
所以,修行之世,必为大争之世。
现世修真如此,此世道法也不例外,哪怕有“道德”限制,各大道门之间,也存在气运之争,香火之争。
不争不斗,默默无闻,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修成真君或者万年老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体量达到一定程度,无可避免的要与各方碰撞,郭北书院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
许阳沉声说道:“这血甲天龙明面上必定有一个身份,一个能够获取资粮,供他修行的身份。”
“这……”
长荣真君眼神一凝:“道主的意思是,那血甲天龙就在天下诸强之间?”
“不错!”
许阳点了点头,分析说道:“罗天大醮,祭仪加持,我的法力道行已近天师,如此,那血甲天龙还能破我铁壁围城,受我一记天雷大法而不死,必是万年老妖无疑,寻常真君,妖魔帝尊,无此能为!”
“万年老妖?”
长荣真君皱眉说道:“万年老妖不过那几尊,都各据一地,备受监视,若有异动,不可能瞒天过海,不过,那血甲天龙有上古遗宝,各大道门未必监视得住,这……”
越说越乱,更是不明。
“我已经用崇目天眼看过,天下各地的万年老妖,都在老巢之中,未有异动。”
许阳摇了摇头:“所以,这血甲天龙的身份,应该不是如今明面上的万年老妖。”
“不是万年老妖?”
长荣真君惊疑不定:“那是什么?”
“不是妖,那自然是人了。”
许阳一笑:“依道兄之见,这普天之下,各大道门,十方真君之中,谁能在大祭仪加持的情况下,匹敌万年老妖?”
“这……!”
长荣真君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的望着许阳:“道主是怀疑……”
“宪帝中兴!”
“大德圣僧!”
“渡行!”
许阳道出猜想:“放眼天下,十方修者,只有此人有此能为,或者说,只有此人,在数十年前开过水陆法会,得万民祭仪之力加持。”
“竟然是他?”
虽然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想,但许阳揭开答案之后,长荣真君还是变了颜色。
“不不不。”
但很快他又摇头说道:“数十年前,此人孤身入京,先上各大佛寺讲法,折服一干高僧,随后又领佛门,展开佛道之辩,力压三位道门真君,凭此,定调宪帝中兴基础。”
“宪帝中兴大治之后,一为投桃报李,二为清扫天下,为他召开了一场水陆法会,令他修为大长,成就大德圣僧,扫荡北地妖魔。”
“于理而言,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破界飞升而去了才是,怎会……?”
长荣真君神色不解。
许阳却无意外:“道兄觉得,宪帝中兴,真是中兴?”
“这……”
“不过表象罢了。”
许阳摇了摇头:“这般举行的水路法会,根本无法助他成就大德圣僧,更无力破界飞升而去,至于扫荡北地妖魔,恐怕也是真假参半。”
“……”
长荣真君一阵沉默,思虑良久方才说道:“就算此妖真是渡行,可他早已失踪,连佛门都不知他所在,确认身份,又能如何?”
许阳一笑:“既能失踪,就能归来,无论他是否有金丹之上的法门,修行都离不开资粮,要么以万年大妖之身横踞一方,要么重新做回他的圣僧,没有其他选择。”
“那道主的意思是……”
长荣真君试探问道:“揭穿渡行的身份?”
“揭自要揭。”
许阳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但还是那句话,以上种种,皆为我一人一家之言,无凭无据,无证无实,那渡行为佛门圣僧,我若昭告天下,说他为妖魔幻化,那佛门上下定要与我争斗,甚至不死不休。”
“道主……”
长荣真君听此,亦是无奈叹息。
许阳神色平静,并不在意:“我虽不惧佛门,但这般争斗,正道内耗,不仅无益,还会助那妖魔得势,非我所愿!”
“道主大义!”
长荣真君点了点头:“那应该如何是好?”
“无可奈何。”
许阳摇了摇头,叹息说道:“若道兄能借来昆仑镜,照出那妖魔身份,此事自然迎刃而解,但若借不来,或者昆仑镜都照不出那妖魔根底,那这件事情怕就只能等他自报家门了。”
“自报家门?”
长荣真君眉头一挑,明白了许阳的意思,面色瞬时一变:“道主是说……”
“不错。”
许阳点了点头:“无论他掩藏得多好,只要他有目的,那终有露出马脚的一日,届时,无需我们揭穿,天下人自知他面目。”
“这……会不会太被动了?”
长荣真君却是难以接受:“正所谓图穷匕见,他露出马脚之时,怕就是发难之刻!”
“所以说无可奈何。”
许阳摇了摇头:“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失踪的渡行圣僧,很快就会重新返京,选出新帝,再行大治,期间清除异己,以此获取资粮。”
“如此,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他就会暴起发难,吞吃陈朝帝王与满朝文武,甚至京城百姓,北方万民,再攻伐各大道门,攫取修士血食作为资粮。”
“步步发展,步步做大,最后,就是灭世巨妖!”
许阳叹息一声:“祸劫将至矣!”
“这……”
长荣真君惊怒交加:“就这般放任他?”
“不然还能如何?”
许阳摇了摇头:“纵然我回去让郭北书院立即起兵,也不可能转瞬灭亡陈朝,他作为圣僧回归,必得佛门大力支持,届时,必成南北对峙之局,还是拿他无可奈何。”
“除非……我兵行险着,直接入京,将他诛杀!”
许阳望向长荣真君:“倘若真到那般境地,我会出手一试,但不能保证将他拿下,最终结果,恐怕还是方才所言。”
“道主!”
听此,纵是长荣真君,也经不住变了颜色,望着许阳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许阳说的那一试,意味着什么。
道法之争,关键颇多,各种因素都有影响,但最重要的还是修为境界,法术神通,法器灵宝,法坛道场这几样。
如此,主场作战的优势不用多说。
只要身在主场,布置得当,修者的实力完全可以实现几何倍增。
此次郭北书院与邙山妖魔之战就是一个例子。
邙山妖魔,四大妖帝,说实话并不弱。
但因为是客场作战,面对早有准备,布置了“罗天大醮”的郭北书院,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以至于被单方面屠杀,一点反抗都做不到。
可见主场优势。
许阳虽强,但若离开郭北,孤身入京,主场转为客场,他还能拿下渡行吗?
怕是希望渺茫,甚有身陨之危!
所以,他这一试,乃是为京城百姓,北地万民,乃至天下苍生,拼上性命,放手一搏!
这叫长荣怎能不为之动容?
“道主!”
长荣起身,正色说道:“老道此番无论如何,都要让昆仑借出昆仑镜!”
许阳一笑:“辛苦道兄了,但也不必强求,只需将此事告知天下,让他们做些提防,不至于日后一触即溃,其他的……尽人事,待天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