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狄烈在关忠勇与高亮的带领下,带了二十名护卫及一群擅于修筑的工匠,前往苇泽关。
从天平寨到苇泽关的道路也多是山路,却修得很平整,运输绝对没问题。看来宋军打仗不行,搞基建还是可以的。路好走,众人自然就骑马了,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好马。当然,那些工匠们就只得步行了.
十多里的山路,快马顷刻即到。拐过一道急弯,很突兀地,一座残破却不失雄浑大气的巍巍关城出现在眼前。
数日前,狄烈从绵蔓水逆流而上时,在山脚下,远远仰视过这座雄关。不过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个大概。此时近在眼前,终于可一睹此关雄姿了。
苇泽关有东南两座关门,中间有大片区域可驻军。关城虽然修筑在崇山峻岭之中,却并不象人想像的那样环境险恶、补充困难。恰恰相反,关城的西北方不但有一座可囤积大量物资的军寨,而且在关内还有大量的水流分布,丝毫不虞会缺水。不要怀疑这一点,事实上,整个太行山脉最大的瀑布就是苇泽关瀑布。从此关的关名“苇泽”二字,就可见一斑了。
苇泽关东城门为石券门洞,上有平台,为检阅兵士和了望故情之用,观城门下为石券,上为门楼,筑构甚坚固。关城两翼之长城依山势蜿蜒,成为河东路与河北西路之间的天然屏障。站在关城西侧可俯视滔滔奔流的绵蔓水,水流湍急,南接山岭,逶迤相连。
苇泽关对于攻击方而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关的右侧,是峭壁千仞的绝岭;而左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关前一条宽不过丈许,凹凸不平,弯弯曲曲的关道可通行。这样一条狭窄的通道,一次最多只能并行五、六人,后面哪怕有再多的军队,也只能排着队慢腾腾向前挪,前面死光了才能轮到后面。而防守方只需要很少的军队就可以死死堵住并一点点吃掉敌人。这还不算,城门前还有一道宽达三丈的深壕,引自关城内的滔滔流水奔涌而过,直泻山崖。如此险关,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外乎如是了吧。
孙子兵法时的《雄牝篇》里,把居于高处,倚靠山岭,又有足够水源的关城,称为之雄城。而这苇泽关不仅完全具备上述条件,更有一侧绝岭悬崖,一侧无底深渊,这样的地形,若让孙武子看了,真不知会做何评价。
狄烈对于这绝佳的地形,除了叹服,真是没话说,但对于苇泽关的现状,却不能不表示失望。
自从五代未期,辽国契丹挥师灭后晋之后,从开封北归,到恒州后袭击承天军。先破苇泽关,再焚烧了承天军市邑,此战之后,苇泽关造到了很大的破坏。虽然此后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在晋阳(太原)称帝之后,又再次将其收复,却一直未能恢复旧观。
北宋建立,重建了承天军寨,为了方便运输粮秣,把苇泽关至承天军寨之间的道路修整得不错,但关城嘛……话说都是在本国境内,修筑得再好,又能用来防御谁呢?在这样的思维意识下,苇泽关继续破败下去,直到……金军再一次攻破承天军,苇泽关再遭劫难……
狄烈现在看到的这座雄城,只剩下里子的骨架:门楼已坍塌半残,只剩下个基座,包裹内外墙体的石块几乎全部脱落,没脱落的也残破不堪,露出内里斑驳的夯土墙。许多地段的城墙上都长满了青苔与杂草,还有可以塞进手掌的裂隙……
这座昔日的万里长城第九关,几乎已失去了其本身所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徒有其名了。
“重修!一定要将此关建成固若金汤,名符其实的雄关!”狄烈当即拍板,不容置疑地对刚刚赶到的众工匠下令,“从即日起,开山取石,力争在两个月内,让这座雄关真正成为我天平寨之东南屏障。”
几位老匠头围着关城转了一圈之后,蛮有把握地对狄烈道:“回寨主的话,在此关的原有基础上,用青条石将内外墙重新包一遍,再把坍塌的门楼及望台修建起来,有两月的时间足矣……”
在老匠头们四处勘察的时候,狄烈也没闲着。他让人弄来了一支袖中笔(也就是古时士子外出时,藏在衣袖里的一种小毛笔,笔端套一带吸水丝绵竹管,可保持墨水湿润,以便随时取用)及一张黄纸,然后在上面写写画画。关忠勇与高亮二人在后面看了,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当老匠头们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膛,信誓旦旦的下保证时,狄烈却将那画满东西的黄纸塞过去:“我要的不是重装修,而是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的基础,重新构建。这是我画的建筑图样,你们以专业的眼光看看,建造起来有没有难度?”
老匠头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名叫田老重的资深砖瓦匠迟疑伸手接过图纸,众工匠围拢过来一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这、这不是一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巨型坟头吗?寨主在开什么玩笑?
狄烈所画的,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长城关城与后世碉堡的结合体。外形还是那种四方形的长城造型,但是取消了门楼、望台、运兵通道以及登城阶梯。也就是说,完全放弃了城墙上的防御设施。但是在城墙的墙面上,却开了大小一致的近百个小孔。看上去既像一个蜂巢,又像是被蚂蚁咬得千创百孔的土城。
工匠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修筑成这个样子。关忠勇与高亮同样理解不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有的攻城战都是围绕着城头上进行的,攻守双方豁死争夺的就是城头。守住城头,守方胜;拿下城头,攻方赢。可是狄烈拿出的这个建筑设计图,却是完全放弃城墙防御……这、这不是将关城拱手让敌吗?
狄烈却仿佛没看到众人脸上的惊讶,用手指在图纸上指指点点:“这里,可以修一条运兵暗道,直抵关城腹地;关城城头的出口上方,建一个完全封闭的弧形小楼层,只在正前方设一个出口,以铁门封锁,两侧墙体设十个射击孔;关城的内部要分建三层,每层三十个射击孔,每个射击孔高半尺,宽一尺,孔与孔之间的间距是三尺;还有这里,关城的后方,要建一排比关城高出一丈的内城防御墙;而在关城的前方,也要建一排羊马墙……”
关忠勇终于忍不住道:“寨主,这个……在关城腹内开射击孔射箭,恐难及远,用弩的话倒还可行。只是……城墙上不放上士卒守御的话,敌军攻上城头如何是好?”
狄烈没有说话,只是蹲下用石头摆了个模型,然后一指顶层那个像棺材一样的楼层道:“别说敌军未必能在这上百个射击孔的枪林弹雨下攻上城头,就算真能上得了城头,又能怎么样呢?砸不破这个硬核桃,就别想攻入关城内,而敌军若是想缒绳而下,后面十丈之外的内城防御墙,同样还有上百个射击孔在等着……任何一个千辛万苦攻上城头的敌人,等待他的不是胜利,而是死亡……”
的确如此,对于一座碉堡而言,会介意敌人攀爬到碉堡的顶端上吗?没有火炮、没有**包,甚至连个手榴弹都没有的古代军队,怎么奈何得了这种在后世专门用于对抗热武器的碉堡?
关忠勇与高亮沉思了一会,脸上表情越来越惊异。的确,从军事的角度上来说,这种程度的防御很难破开。更重要的是,由于己方士兵全是躲藏在关城内部,以远程兵器向外射击,而敌军的攻击,却没法对守方造成伤害。这样的结果,就是己方的士兵几乎没有损伤,守城而几乎不损兵,在这个时代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这里却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寨主,此等防御固然是好,只是需要大量的弩矢。本寨如今的弩矢储存量不过十万余支,只怕扛不住几场中等烈度的战斗……”
狄烈微微一笑:“谁说我们要用箭矢防御?我们用的是火铳……嗯,或者应该叫火枪吧。”
关忠勇与高亮相互看了一眼,眼睛越来越亮:“寨主所说的火枪,难道是……”
狄烈拍了拍后背须臾不离身的枪盒:“没错,就是这个东西。当然,远远不能跟我的狙击步枪相比,顶多只能算是原始的雏形而已……”
狄烈话没说完,关、高二人已跳了起来,ji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如此利器……若是能制造出来……这天底下……这个天下,谁人能挡……”
狄烈摇头:“不要那么乐观,我这样一把枪,再过一千年,也不一定能造得出来。但是前膛枪嘛,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再加上我的指点,应该不成问题……”
关、高二人压根搞不清狙击步枪与前膛枪之间的巨大差异,他们只知道,类似于寨主手上那样的恐怖杀器就要批量出世。此等物事一出,天下战场,必将风云变色。
“寨主,此利器一旦制成,一定要给俺们一支,还要给俺们手下的营装备……”
狄烈哈哈大笑:“会有的,每一个营都会有装备的……嗯,火枪、**包、霹雳弹加碉堡……我倒想看看,是那一方的人马,先来第一个吃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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