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的尿还没淋到赵构头上,这位建炎天子就已经倒了血霉。高品质更新就在
建炎三年,三月二十六,杭州大乱,满城都在高喊“苗傅不负国,只为天下除害!”
苗刘之变,爆发。
御营司统制苗傅,威州刺吏刘正彦,不满顶头上司同签书枢密院事、御营司都统制王渊与康履等宦官的作威作福,有好处却不分润自个,便在军中散播不满的情绪。由于军中大多是河朔人,故园沦陷,大军却一路南逃,其憋屈程度与后世不战而退之东北军有得一拼。将士不敢将这种愤恨情绪喷向官家,自然就宣泄到无能的主将与宦官身上。
苗傅手下张逵也为手下军士打气:“若能杀死王渊及那群宦官,则大家都可以过好日子,朝廷又怎么会加罪于我们呢?”
故此,苗刘之举动,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这首先得怪王渊钱财露白:当初金军打到扬州之时,王渊负责断后,但他却把战船拿来运送自己的财宝,致使数万宋兵及战马失陷敌营,当时百姓便耳语相传“船上的财宝都是王渊在平定陈通时,滥杀人民搜刮而来的。”
王渊抢运家财,这本来也没什么,武将贪财,本就是有宋一朝的常态,官家也或明或暗给予支持——手握重兵的武将把心思用在贪财上,就不会掂念朕屁股下的位子了。但王渊坏菜就坏菜在他吃独食,没有分润给拼死拼活帮他抢运财物的手下。以至怨气横生。
由于此时只有苗傅的军队在杭州护驾,韩世忠、张俊、杨沂中、刘光世等大军都分守在长江各处要害,远离行在。如此一来,就为政变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政变前夜,苗傅遂与幕僚王世修及王钧甫、张逵、马柔吉率领的“赤心军”议定,先杀了王渊,再除去宦官,进而逼宫,掌控中枢,号令天下。
苗傅为什么如此仇恨康履等宦官?最大的可能是他位卑职低。想结交宦官。但人家不鸟他。这一点,可以从后来他对赵构所说的那一句话“臣若只想升官,只要连络宦官就好了,何必来此?”可品咂出一丝弦外之音。
三月二十六。是神宗忌日。高品质更新就在百官行香祭祀。机会难得。苗傅和刘正彦命令王世修在城北桥下埋伏兵士,等王渊退朝,将其拖下马。宣称他交结宦官谋反,刘正彦将其亲手杀死。随后包围了康履的住处,大肆捕杀宦官,并挂着王渊的首级,率军进围皇宫,兵临城下。
而守宫门的中军统制吴湛,也与苗傅勾通,引导苗傅的手下大军进城——这天时、地利、人和一结合,终于酿成影响与改变了整个南宋历史的巨变。
得知兵变消息的赵构,在那一瞬间,真切地感受到了王座的末日,情绪失控之下,亲手撕毁了一卷平日最为钟爱的王献之的书贴。
此时在宫门外,知杭州康允之带着百官,请赵构到城楼上安定军民,否则无法制止叛乱。慢慢恢复平静的赵构,终于步出皇室,出现在城门楼,直面叛军。
苗傅、刘正彦与叛军见了天子,仍然山呼下拜。赵构凭栏问苗傅带兵造反的原因。
苗、刘二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厉声责备宋高宗任用奸佞、赏罚不公、误国误民,说将士有功者得不到奖赏,而宦官没有功劳却得到美差。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至此,犹未远窜”,王渊“遇敌不战,因交康履,乃除枢密院”,“奸臣误国,内侍弄权……数路生灵,无罪而就死地,数百万之金帛,悉皆委弃,社稷存亡,悬于金人之手……”
苗、刘一桩桩,一件件历数赵构过失,甚至公然宣称:“上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不知何以处?”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一群老大粗军将,竟然敢当着天子与百官的面,说出此等大逆之言。从这一幕,就可以得窥一斑,赵构即位之初,身处的局面有多尴尬、心里是多惶恐。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一听说,在太行山中竟有如此之多足以将他撬下龙椅之人,他会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要闹这一出挺而走险的逆袭了。
名不正言不顺,又屡屡战败失地,人望低到极点。若不是毫无选择,文臣武将未必会将宝全压在这只会玩帝王心术,却没有半点中兴之君模样的九王身上。
而今历史已经改变,这位九王也不再是唯一,若是第三次奈何关之战前因后果传开,建炎朝诸臣突然有了诸多选择,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赵构为解眉睫之危机,当场大肆批发官帽,任命苗傅为承宣使及御营都统制,刘正彦为观察使及御营副都统制,二人麾下官兵,一率升一级,并有大量钱粮赏赐,希望政变就此平息。高品质更新就在
苗、刘在胁迫赵构交出康履、蓝圭、曾择三个最亲近的宦官,以竹篮将三人垂吊下城,对最愤恨的康履施以腰斩。满足了泄愤、升官、发财等**之后,开始提出政治要求:陛下退位、魏公登基,太后垂帘。
魏公是谁?就是赵构唯一的儿子,魏国公、太子赵旉,时年不满三岁。
太后就是隆佑太后,这位哲宗废后,曾沦落民间十余年,早已变成一个标准的民妇,性子淡泊,与世无争,不沾权利。
黄口小儿、垂垂老妪,控制起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张逵还引用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说法,要求今日之事应以社稷百姓为重,并表示已有宋徽宗禅位的先例。而群臣也议论纷纷,有的支持官家接受退位的条件,有的大力斥责叛军。当时天气寒冷。赵构坐在城楼没有被褥的竹椅上,派人去请太后时,就楹立一侧而不就坐。百官请他上坐,他则表示“我已经不配坐这个座位了”。
赵九,果然深谙盈亏伸缩之道。
已知无法挽回的赵构,随即下诏逊位,令兵部侍郎李邴起草诏书,表示“自即位以来,强敌欺凌都是因为自己而来,不忍生灵涂炭。宣布退位。希望敌国能休兵和好。”
宣诏完毕,叛军即退去,喧闹于市集并大叫“天下太平了!”杭州知州恐怕叛军乘势屠杀百姓,出城慰抚。
当天赵构就前往显忠寺。隔天太后垂帘听政。大赦。尊逊位的赵构为“睿圣仁孝皇帝”,并将显忠寺改名为睿圣宫,只保留宦官十五人。其余都编遣解散。
苗刘之变,深刻地影响了整个南宋百年格局。
因为这场兵变,随后参与勤王复僻的张浚、张俊、刘光世、韩世忠得以崛起;因为这场兵变,更令赵构深信祖宗之言,大将握重兵,必为国家之患,遂有后来收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兵权之举;而最大的变数是,这场兵变,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太子赵旉,生生冻吓成疾,数月之后,就此夭折。
赵构从此绝后,太宗赵光义一脉在中原完结,大宋江山又重回太祖一脉手中。
不过,以上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演变,而在这个时空里,赵构绝后,并不代表太宗一脉的完结,而是预示着,更大的变数即将来临……
四月中,陈兵江北、得知南朝兵变消息的兀术,开始蠢蠢欲动。而此时,由于沿江布防的宋军各部将领,尤其是卡住金军第一线的镇江府的吕颐浩率精兵回师勤王,造成长江南岸的防线出现明显空隙,而杭州兵变,更使得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面对如此良机,若不趁机渡江进击,那就不是兀术了。四月下旬,完成兵力集结与战船筹备的金军,开始正式发起南渡作战。
金军一开战,所有的压力,一下全压在代替杜充镇守的建康副留守郭仲荀身上(此时杜充的死讯尚未传到建炎朝,所以郭仲荀也没能转正),令这位万年老二叫苦连天。
四月二十,闻知颐浩吕、张浚、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等勤王大军即将合围杭州,苗刘大为惊恐,被迫接受宰相朱胜非与冯轓的提议,率百官奏请高宗复辟。是日,“太后下诏还政,皇帝复大位。”
勤王军到达叛军驻扎的临平,张俊所部陈思恭率军力战,大破叛军苗翊与马柔吉,挺进北关。苗傅、刘正彦率精锐两千人,拿着赵构所敕赐铁券逃出杭州,同时命令手下纵火,但天降大雨,火不能起。
之后,苗刘尽为韩世忠所擒,押回行在,被磔弃市。
就在建炎朝廷焦头烂额应付内乱时,面对金军的强大压力,郭仲荀叫苦不迭,根本顶不住,频频向杭州告急请援。每次得到的回复就是再坚持一会,等圣天子复位就有大把生兵了。
四月底,“圣天子”复位了,不过,郭仲荀望眼欲穿等来的不是生兵,而是又一封乞和表。
这一次的使者,是殿中侍御史杜时亮,顶着的名头是“奉使大金军前使”。在乞和表中,赵构再一次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今以守则无人,以奔则无地,此所以朝夕諰諰(战战兢兢)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己也……前者连奉书,愿削去旧号,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为快哉……”表示愿意削去宋朝国号称臣。
这封乞和表,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稍稍延缓了金军的攻势。兀术将乞和表上呈东京,交与负责整个南略作战的完颜宗辅定夺。尽管兀术也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为了表示尊重与恭顺,这等邦交之事,还得让三皇兄作主。
结果不出所料,半个月后,加急信使飞报通传:“右副元帅有令,除非宋主亲奉降表前来!任何来使、乞表,一率抛入大江!大金勇士,只用战刀对话!”
兀术当即大笑:“吾当手擒宋主,亲缚于三皇兄马前。”
长江南岸,战火再起。
得到这结果,赵构木然半响,哀叹着对亲近的朝臣说“朕自登位以来,为了求和,卑辞降礼,无所不至。”不想金人还是“迫逐凌犯,未有休息之期,朕甚惮之。”
五月下旬,眼见长江防线岌岌可危,有过上一次扬州教训的赵构,再不会等到兵祸临头才跑,而是提前上路,跑他娘的。方向,当然是越往南越好,珍爱生命,远离金人。
最窝火的要数郭仲荀,苦苦鏖战一个多月,要生兵没生兵,要赏赐没赏赐,前方打生打死无大功,倒是后方勤王有重酬。临到末了,天子与整个朝廷班子全开溜了——真当爷爷是傻子啊!郭仲荀不是冤大头,你官家逃得,我就逃不得?爷爷非但逃,还要逃到一个比你们这伙丧家之犬更好的所在。
五月底,郭仲荀率建康康近万宋军降金——历史的惯性真是顽固啊!原本的历史上,率建康府宋军降金的,是杜充。现在杜充没了,郭仲荀却又步其后尘。国家危亡之际,这样的人总是层出不穷、生生不息。
正应了唐人刘禹锡那首古诗名句“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石头城沦陷,金军终于跨过长江,赵构的苦逼逃难史,开始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