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透明丝绸彻底破裂,化作一缕缕纤细丝线,飞花般飘散在半空。
仿佛破茧而出的蝴蝶,伴随远方黎明将至,在这片细丝大海中,一位少年身形如蛇般柔滑,飞速游荡在细丝汪洋内,片缕不近身。
然而,当孤辰看到凭空出现在眼前的三角盾牌,将他和云崩挡在两侧,孤辰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和云崩才开战不到一刻钟,算上现在这块儿盾牌,对方已经拿出四件防御型灵器。
孤辰现在的心情完全能称得上日狗,若是他和云崩有血缘关系,他相信自己绝对能大义灭亲。
妈的,不知道防御型灵器有多珍贵?让我炼制都不一定能百分百完美炼制成功,你倒好,这么短时间拿出四件,也不知道给家里省些钱。
拿这些钱给自己家里外翻新一遍不好吗?偏偏拿它对付我,咱俩又不是仇人好不好?更重要的是你这一整,就算我灵力耗干都不一定能把你所有防御灵器逼出来。
“不行,才补充回来的大半灵力一下就被他消耗近半,再这样下去,连长生步都不能轻易施展了。”孤辰逐渐收敛身上的灵力,直至一身气息彻底归于平淡。
他要干嘛?
感受不到从孤辰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云崩不但没感到任何轻松,心情反而愈发紧张起来。他不信孤辰会这样轻易放弃攻击自己。
除非……,他在憋着什么大招。
足尖轻点擂台,孤辰腿部肌肉猛然绷紧,脚掌用力,整个人便如同飞鸟一般朝云崩冲去。
嗡。
孤辰右拳表面突然被覆上一层青色光晕,在这层青色光晕之内,一颗金黄色光点被死死锁住,如同调皮至极的游鱼般飞速游窜。
空间仿佛感受到了金黄色光点被包含在青色光晕后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威力。
就在孤辰出拳霎那,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刚接触在拳头表面,便被直接弹开,甚至还不停震荡周边空气。
收拳,出拳,不到一秒。
轰!
拳头打在三角盾牌表面,孤辰只感觉自己的拳头传来一阵生疼,盾牌不一般。
然而这一拳终究是到达了孤辰的期望,一抹刺眼霞光从三角盾牌内部突然爆发,哪怕是远边黎明都难以掩盖它的光亮。
哼。
云崩嘴角溢血。
与此同时,挡在两人正中间的三角盾牌开裂,转瞬,裂缝扩散到整块儿盾牌表面,使得盾牌化作一粒粒晶莹碎末,飘散在空气中。
晶莹碎末飘散在空气中,化作波涛形状,随着微风上下震荡,竟是让常人看不见的空间波动都呈现在众人眼前。
嗖。
恰在此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飞速冲向那名被晶莹粉尘包裹在最里面的惨白少年。
云崩看着孤辰不断接近自己,抹去嘴角的鲜血,朝他笑了笑,然后翻手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面镌刻着神秘花纹与符文线条的青铜古镜。
镜子对准那道身影如闪电般的人影,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那道人影不能动了。
“我的天呐。”
“那是什么灵器?怎么照一下就动不了了?”
很多人被眼前这一幕整的连连惊呼。
“不对,不是不能动,而是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水神州无比认真的看着擂台局势,可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躲过他的眼睛。
“哈哈。”云崩看见孤辰一时冲不破自己的防御,笑了笑,这才安心从储物戒中取出恢复内伤的丹药,仰头直接一整瓶干了下去。
方才孤辰那一拳着实让他受到不轻的内伤,再加上孤辰先前频频打碎自己的防御灵器,更是让他在无形间积累内伤。
轰!
轰!
轰……
孤辰拼命朝身前的空气挥拳。
通过破妄神眸,他看到了很多极细微的金色颗粒笼罩在云崩周身,将对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关于那些细小金色颗粒,说实话,孤辰也认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它能为云崩铸成堡垒级别的守护机制,光是这一点就让孤辰大开眼界。
接连打出八拳,孤辰手都有些发痛,这才勉强看到金色颗粒的排序发生混乱,这一结果让孤辰郁闷了好一阵。
“你这层龟壳,看我不把它掀了。”
孤辰眼神一狠,漂浮在空气中的生之源质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飞速冲向他的拳头,只是一个眨眼间,他的每个拳头都蕴含不下三十颗生之源质。
轰!
一拳挥出。
“哈哈,没用的。”云崩很自信。
咔嚓一声,镇妖关的千米之高上空突然响起事物破碎的声音,无论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亦或是青花瓷碎,声音都比不过此时这道声音来的动听而又响亮。
云崩脸上的自信顿时散去,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家伙为什么一下变得这么生猛?
轰!
眼看孤辰平平淡淡挥出第二拳,云崩没动,心想也许孤辰只是虚张声势。
可是,当孤辰的第二拳落下之后,青铜古镜投影出的金色守护再度破碎大半,看着这一幕,云崩麻木了。
他确定方才那一拳只是包含些微灵力,外加孤辰的一身蛮力,可是正是这样充满蛮力的拳头,将他求爹求舅好不容易才求过来的防御灵器打碎了。
孤辰冷笑,见到云崩眼中的不可思议,心里愈发畅快。
甩了甩拳头,他准备继续出拳。
“如意罩。”
不等孤辰落拳,云崩赶在之前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件薄衣,灵力灌输其中,直接甩向孤辰,然后十分宝贝的把青铜古镜收了起来。
这件东西可不能也被打碎,虽然不知道孤辰方才那充满蛮力的手段为什么能轰烈青铜古镜的防御,但是,用青铜古镜招架其他人还是很厉害的。
从薄衣出现到青铜古镜被收走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正是这么短时间,孤辰的心情从高潮瞬间降到低谷,他从未对一个不是死敌的人这般咬牙切齿,甚至都到了牙痒痒的境地。
“这家伙上辈子莫不是头玄武吧,这辈子玄武转世,顺带还把一身龟壳带了过来。”孤辰眼睛简直快喷出火光。
他无比郁闷,郁闷到有点想吐血。
擂台之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澜沧王朝这位九殿下的战斗本领,所有人也更是从他身上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原来,战斗也是可以不用攻击的,只需要先让敌人力竭,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这一招尤其是针对像孤辰这种暴力型对手最为适用。
有人忍不住往澜沧王朝一行人那边瞧了瞧,却发现澜沧王朝皇室成员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目光盯着下方的镇妖关,仿佛镇妖关内部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般。
轰!
擂台上的战斗依然继续,这一拳带着孤辰的满腔怒火,狠狠轰在薄衣表面,这一拳更是蕴含着五十颗生之源质。
咔嚓。
只一拳,如意罩四分五裂,化作破烂布条飞在半空。
下一秒,不出孤辰所料,也不出其他人的意料之内,按云崩的尿性,他果真又祭出一件全新防御型灵器。
这一刻不光孤辰麻木了,一旁观战的人也都麻木了。好好的擂台决斗本该充满热血与荡气回肠,结果,现在却硬生生被你整成孩童般的儿戏,可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见云崩如临大敌的看着自己,孤辰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两人对视许久,都未见彼此出手。
最后,孤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打你,你自己下去。”
“凭什么?你都还没打赢我呢。”云崩当然不乐意。
“别闹,下去。”孤辰嫌弃的摆了摆手,那样子,仿佛在说你丫都不配让我真正出手。
“不下。”云崩头一次这么认真,说完,手中光芒一闪,再度抓起长剑,说道:“除非你能打败我。”
“我真不想打你。”孤辰面无表情,眼中充满疲累与麻木。这家伙好像真是二货,也难为他了,给皇室多添一个活宝。
“试试。”云崩持剑看着孤辰,一脸自信。
听到这两个字,看到云崩脸上那欠揍的自信表情,孤辰嘴角一抽。
顿了顿,孤辰不再说话,摇头间抬手,轻轻挥出巴掌。
啪!
淡淡破晓的微光中,一道身穿白衣的人影化作一团白光朝擂台之外飞去,算是彻底为这场闹剧画下一个句号。
正在所有人陷入惊诧的时刻,擂台上忽然响起一声哀嚎,“不对,我还没收他的灵石呢。”
孤辰急忙要伸手抓住云崩,可是,此时的云崩已经飞出擂台。方才他施展的隔山打牛暗藏劲气,不仅把云崩一下给抽晕了过去,还让对方飞出去的速度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怪只怪他自己出拳太猛,一时间没留住手。
“他是傻逼,我怎么也成了白痴?”孤辰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空气,感受到风中传来的淡淡凉意,默默在心里批判起来自己。
黎明将起,此时的夜不再那般浓郁,饶是没有黑夜的掩盖,也很少有人能看清楚孤辰脸上的悔恨。
良久,孤辰又吸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擂台上,低头注视着擂台上的花纹,抬手在半空挥了挥,说道:“还有谁要上来?”
他知道,经过方才那几役,再上场的人除非是没脑子,否则再不可能有人带着灵石上场。
“我来。”一道银铃般的女子声音突然传来。
空气中,一股独属于女子身上的体香顺着微风送入孤辰鼻间,顷刻间,孤辰脑袋里的浑噩顿时消散殆尽,这种味道,他以前闻过。
孤辰缓缓把头从两膝间抬起来,目光顺着擂台表面的花纹不断向空中移去,视线中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化。
先是一双雪白皮靴,其上绣有繁杂花纹,可是看起来却没有那种复杂感,反而给人一种淡淡的高雅之意。随后,孤辰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一条裙摆,紧接着,他看到了腰带、玉佩,还有那柄有点眼熟的长剑。
唰。
孤辰猛地抬头,迫不及待看向来人面庞,然后,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少女饱满的胸脯比之上次更加高耸几分,少女的身高以及姿容也比之上次多了一分美妙,此外,她身上的气质比之上次更加清冷。
然而,当孤辰和少女的目光对视,两人皆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惺惺相惜以及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来人,孤辰认识。
来人,同样认识孤辰。
尽管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未见,尽管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都很容易长身体,容貌也会发生些微变化,可是两人见到彼此的第一眼,他们都还是认出了彼此。
因为来人正是苏忆然,是那个赠予孤辰紫仙玉佩的苏忆然,也是昔日和孤辰约定过还有一战的苏忆然。
“你还记得曾经在妖海密林中说过的话吗?”苏忆然语气格外冰冷。
孤辰知道苏忆然之所以用这种语气说话,是为了给自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动用蛮力解决问题的无知少年,她可是云苍帝朝当朝宰相千金,若是这等身份的人物对一个举世皆敌的狂徒流露出哪怕些微好感,天知道外人会怎么想,又会给双方彼此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啊。”
“不对啊,当初在妖海密林的时候我也没见这个狠人和宰相千金有过接触啊。”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告诉你,当时我就在场,他们两个那一战,打的可谓是天崩地裂,森林毁了一片又一片。”
“吹吧你就,还搁这儿天崩地裂呢,若不是老子知道修行界各大境界高手有什么本领,我都差点信了。”
“你说,他们两个之间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咝,还真别说,有可能,你看看方才那个狠人看苏郡主的眼神,那含情脉脉的,啧啧。”
孤辰根本就听不到这些议论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做出辩解,因为对于某些人来说,对于某些事越是辩解就越说不清楚。
他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此刻的苏忆然,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答应过的事,我自然能记得,”孤辰笑了笑,“只是我本以为会是你先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