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竹其实不太在乎病毒的问题，在她心中，病毒不过是诡异换了个本土化的称呼。
她更好奇的是关于天选者的相关情报，毕竟这大概是未来星第一次从副本中的原住民口中，听到了“天选者”这三个字，哪怕有翻译差距，“被上天选中的挑战者”指代的应该就是天选者也毋庸置疑。
这些原住民竟然也知道天选者？
正等成竹竖起耳朵，准备闷声听大戏时，艾莉丝却直接把话题转向了“病毒危害”的问题上，让成竹郁闷地揉揉耳朵，又不敢多说话。
艾莉丝肯定不是天选者，毕竟每个副本只有一个天选者。
如果真出了什么与以往不同的意外，成竹早就收到九州国智囊团的提示了，但是九州国至今没有任何提示，固然有成竹自己没有任何向官方寻求帮助的原因，也跟副本进展没有太大异常有关。
成竹不敢说话，因为她真是天选者。
以艾莉丝的说法来推断，和成竹之前的判断大差不差：天选者出现在智慧城以前，说明智慧城之前的天选者们，成功熬到了解决不可言说的时候，之后人类秩序被规则怪谈毁于一旦，所以才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重建了智慧城——此时的成竹还不知道副本是死亡回放的事实，仍旧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报以乐观。
所以，成竹怀疑人工智能就是唯思星打败不可言说的关键。
其实她有点想多了。
虽然成竹不关心艾莉丝接下来说的问题，可是玛丽很关心，毕竟病毒的存在直接影响到了她这种原住民的正常生活。就算有五次复活机会，谁又会希望自己生活在这么诡异的世界里？
“究竟病毒为什么这次这么猛烈？”
玛丽是个优秀的捧哏。
“想知道，你们还不快点吃，回宿舍我们细聊，哪有在公共场合聊这个的，太影响食欲了。”艾莉丝又重新拿起奶茶，慢慢悠悠吸起来。
其实她还没想好后面的怎么编，所以先忽悠住玛丽再说。
因为三个人心怀鬼胎，后半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是在飞快地解决了自己那份饭后，结束了这顿午饭。
刚进宿舍，玛丽就一根胳膊撑在墙上，挡住了艾莉丝的路：“现在能说了？”
“再等一下。”艾莉丝扒拉开玛丽，确定宿舍里目前没有任何闹诡现象后，这才拉着她们俩进了自己宿舍，直接给两人发送了学习空间的邀请。
随着眼前的场景变化，确定进入到学习系统后，艾莉丝招呼她们坐下来：“来，这边坐。”
用右臂支着下巴，艾莉丝的双眸扫向两人：“我们一个一个说吧？首先……”“这样虽然看起来帅，但是时间长了容易导致脸部变形，影响脊柱健……”成竹下意识念叨起来孤儿院老师纠正孩子错误坐姿的话，被艾莉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连忙把后续地话咽进去。
艾莉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血压上来了，挺直腰板看向玛丽：“先说病毒的问题吧。实际上，病毒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这是最后一次进攻，也是智慧城的末日。”
“末日？”玛丽愣了一下，“人工智能已经全线崩溃了吗？”
成竹立刻反对她的疑问：“不可能，如果人工智能已经没用了，学习系统也很危险，但是目前为止，这里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莉丝点点头：“没错，学习系统比较特殊，不需要保存数据，所以不是病毒的攻击对象。虽然人工智能还没有完全被病毒污染，但是接下来，我不建议你们相信人工智能的话，最好也不要与人工智能有太多交流，否则……我觉得你应该不希望体会一下，被人工智能误解会导致自己遭到多么惨烈的情况。”
看着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艾莉丝又看向成竹：“接下来是克莉丝汀想知道的问题。不过在说之前，我先问问你们，玩过战争游戏吗？”
“玩过啊。”
成竹刚进副本时，就被这个世界的游戏吸引，硬是玩了一个小时，差点上瘾。
“如果你的出生点被敌军包围，那你应该怎么办呢？”艾莉丝歪着头，微笑地看向成竹，期待她能给出一个有趣的答案。
“那就……被对方抬走，下一把更好。”
成竹十分诚恳。
如果打游戏真到那个地步，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了；但是如果这事发生在现实中，又是另一种答案了。
当然，艾莉丝没问，成竹不说。
这个问题不过是艾莉丝随便带起话题的由头，就连艾莉丝本人也没有给出标准答案都意思，毕竟现实瞬息万变，哪来那么多标准答案：“现在智慧城的情况就类似于出生点被敌军蹲守的情况，病毒会污染每一个【重生】的市民精神状态。所以，想要逃离这种状态，我们就必须想办法打破包围，离开智慧城。”
“所以我们要出城？”玛丽完全跟不上思路。
成竹倒是懂了，毕竟之前诸多细节早就告诉她智慧城有问题：“是也不是。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所有人都处于一个虚拟世界吧？”
人类能够复活。
突然转换的环境和多变的外貌。
这一切奇怪的地方，虽然用“高科技”作为掩饰，但是无论如何都太奇怪了。
人工智能再怎么强大，也是需要硅基载体，不可能处处覆盖。
艾莉丝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肯定道：“没错，但是正常退出这个世界的方法一直在人工智能手中，以前，现在完全被病毒封锁。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斯洛特高级学校被病毒彻底入侵前，在其中找到特殊登出点，离开智慧城这个虚拟世界。”
主线清楚了。
距离进入副本长达三天后，成竹终于摸到了通关的希望之光。
不过……艾莉丝知道的还真是多啊。
这种事不往外说，恐怕是贵族家庭的内部机密情报吧？成竹的眼神看向了同样露出震惊的玛丽，读懂了她也头一次听说的内心反应。
“贵族掌握这么多信息，却不公开给大众，就不怕人类灭绝吗？”
成竹其实没有对艾莉丝生气，只是单纯对智慧城的大贵族不满而已。毕竟贵族竟然会贪婪到这种地步，连人类的生死危机都要隐瞒真相，也难怪成竹忍不住阴阳怪气了。
“如果贵族担心人类种群的未来，当然就不会这样做了。”艾莉丝说得很轻巧。
“可恶！”
成竹气得拿起桌上的杯子，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给自己降降温。
艾莉丝伸手摸了一下，摇摇头道：“那个都凉了，我给你们倒点热乎的吧。”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手轻轻抚过上方，如同魔法师一样，让茶壶嘴冒出白色的水蒸气，为成竹和玛丽都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茉莉花茶，继续笑着说：“毕竟贵族的本质都是资本家，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资本家发展到极致的世界。一定要说的话，你们还得谢谢人工智能呢。”
说到这点，艾莉丝拿起杯子轻轻吹了吹，自己抿了一口道：“如果不是人工智能接管了智慧城，郊区移民和城内底层人类过得只会远不如现在。”
相比人类历史上那些惨痛的时代，智慧城的人类过得实在太幸福了。
他们却不用为住的地方发愁，不用担心饿死，即使吃得不够营养全面，也远比饥荒年代的人类只能挖树皮吃草根，甚至强行用土填饱肚子最后胀死强。
有些时候，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但是与和平年代的世界相比，智慧城又或许太过不人道。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下，人类基本都失去了隐私，被严格管控，只能在人工智能允许的程度下自由，且完全没有什么上升通道。如果是贵族，还能有比较多的权限，可以把底层人当成自己消费体验的一部分；如果是底层人，更多的是在无知的年龄就被无穷无尽的诱惑，花光自己的积蓄，永远留在底层。
顺便一提，中层小贵族也是大贵族的消费体验。
智慧城只会提供最基础生存的低保，却不会给人类开放上升通道。
知识就是金钱，这在智慧城变成了客观存在的规律，没有钱的人买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顶多在匿名论坛和一群网友吹水时收获一些完全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信息。
唯一有上升通道的人群就是先行者的后代们，这群人的亲人往往走投无路，出卖自己的生命为后代争取改命的机会。
可是失去大人庇佑的传承者们，往往就像拿着千金招摇过市的小孩子。
智慧城的贵族们有无数种吃掉他们的方式，给他们画一个又一个大饼，诱导他们选择利于贵族的方向。
人工智能不会干预，因为这是“为了人类发展做出的贡献”。
人类是这么告诉它们的。
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完整故事时，还没有用艾莉丝皮套的尹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最后看到这个世界被诡异毁灭时，竟然意外地感觉到有些好笑。
贵族死于了它们的贪婪。
起初，人工智能告诉他们重生系统被病毒入侵时，没有大贵族想过把特殊登出口公开，只是告诉了自己的亲人，让它们想办法离开这个虚拟世界，出去想办法解决掉病毒问题。
只不过出去的人没有再回来。
之后，智慧城的情况越来越恶劣，规则也逐渐变异成要逼死人的程度，说明离开虚拟世界的亲人无法解决威胁。
大贵族们慌了，公开了特殊登出口的存在，但是想要知道具体位置，就需要花费500万通用点的买命钱，而且由人工智能公证，只要得到就必须迅速离开，不得转手卖给其他人，否则会被判定为违反协议。
它们临走前还想再从这群庶民身上赚一笔。
拿着那些对大贵族而言只算一个数字的巨款，它们在最后的危急时刻通过特殊登出点，顺利离开了虚拟世界……吗？
怎么可能？
它们眼前一黑，大脑断连，彻底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和无数没有离开虚拟智慧城机会的底层人一样，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至于第一批顺利离开虚拟世界的大贵族亲人，是货真价实地离开了那里。这些人从冷藏仓中醒来，打开冷藏仓的罩子，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摘下了一大把自己身上连接的营养管和数据线。
所有人类都躺在这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大片冷藏仓，就像一个个人类文明的棺木。
这些是智慧城内外的居民。
虚拟世界当然没有科别特人了，那些失败者怎么配用这么高档的东西？他们根本不被允许进入现实中的智慧城。
这些人背负着去解决病毒的任务，以及搞清楚人工智能为何失效的原因，所以都是学习了程序相关的专业，理论上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掉病毒。
然而，代表副本的那张“纸”就以这群人打开主机房为结束，又转到了虚拟世界内。
它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尹竹也不知道。
所以她很好奇，除了围观天选者成竹外，还决定亲自进来看一眼。
“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成竹想起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根据历史上的情况，智慧城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大家进入虚拟世界了？整个世界竟然只有大贵族知道吗？”
一夜之间迷晕所有人，可能吗？
“是啊，如果生活环境美好，却让所有人进入虚拟世界，自然会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当年，如果我告诉你，唯思星出了大问题，所以人工智能才在紧急情况下，要求人类全部进入虚拟世界避难呢？”
艾莉丝又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每个世界在变成规则怪谈副本以前，都曾经努力地挣扎过。
但是最可惜的是，它们的挣扎都没有意义，因为早在不可言说“离开”那个世界时，这个世界的守序规则就已经被不可言说“吃”得差不多了。与其说是人工智能赶走了不可言说，不如说是不可言说暂时离开去消食，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机会，等这个世界培养出属于自己的规则怪谈。
人工智能确实很聪明，想过通过建立虚拟世界来避免人类违反规则，延缓整个世界成为规则怪谈的速度。
但是，当它们自己也被诡异化作病毒入侵时，自身难保，更何谈保护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