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让人意外的消息,陈纪年选择了静默不语。
他很清楚,眼下这会儿,可不是需要他来焦急的时刻。
因为,在知晓陈从山立过遗嘱后,病房里这群不怀好意的亲戚们,马上就要跳脚了。
陈纪年选择了看好戏,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未对父亲名下的资产有过任何企图心。如今他所拥有的,一部分是爷爷留给他的,一部分是他借助陈氏的背景资源,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
虽然,他一直以“当家人”的身份去管理父亲的产业,但产业的最终归属人,一直都是父亲陈从山。
陈纪年非常了解陈从山,生性多疑且敏感的陈从山,虽然在生活事宜和感情事宜上非常大条,但在事业和钱财上,一直都是小肚鸡肠。
所以,陈纪年从未有过妄想,当然,他拥有的也足够多了,他不稀罕父亲的那些资产。
病房里短暂的安静了片刻,但很快,被更加热烈的吵闹声所代替。
亲戚们炸开了锅,有人质疑遗嘱的真实性,有人埋怨陈从山的不守规矩,怎么能未经家族长辈与手足的同意,就擅自立遗嘱做决定。
原本应该悼念死者的日子,成了分割家产的角斗场,一张张丑陋无疑的嘴脸,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最年长的叔叔走到陈纪年的面前,核实信息,“你爸真的立了遗嘱?这事儿你们怎么从未提起过?从山名下的几家公司,跟我可有着不可分割的合作关系,他的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做起来的,他擅自就把资产给划分了?这成何体统!”
陈纪年如似看笑话那般,“遗嘱的事你别问我,我完全不知情,我平日里也不跟我父亲住在一起。”
叔叔转头走去陶宛芹那边,结果,姑姑又凑到了陈纪年面前,姑姑本就对陈纪年有怨气,这会儿更是话里带话地点着陈纪年,“你爸立遗嘱,是你提早安排好的吧?早些年,你爷爷把资产都挪到了你的名下,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一分一毫都没得到!现在你爸离世,又玩了这么一出!你应该早就知道你爸心脏有问题了,早有准备吧!”
陈纪年不动情绪,他指了指病床上的陶宛芹,“你问她,遗嘱的事我不知情。”
一群人围在陶宛芹的病床边,陶宛芹一张嘴应付不过多张嘴,守在一旁的陈墨更是不知所措。
陶宛芹被吵烦了,她撕破喉咙大吼,“你们都别吵了!我说了有遗嘱就是有遗嘱!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这遗嘱是半年前陈从山亲自立下的,是合法的!至于遗嘱的安排,等从山的葬礼结束以后,我自然会跟你们公开,你们就别在我这里大吵大闹了!”
叔叔和姑姑们表达着不甘心,但根本无用,病房里闹了好一会儿,那些亲戚才自愿离散。
病房里只剩下陶宛芹、陈墨、陈纪年、陈晚音。
陈纪年起身要走,陶宛芹即刻开口,“纪年,你走什么啊!现在没有外人了,我正好把遗嘱的事情跟你说一下。”
陈纪年回过身,“遗嘱是你们和父亲立下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陶宛芹挽留道,“那你也要知情才行啊!后续你父亲葬礼结束以后,这些亲戚们的事情,还是要你去处理的,我一个妇人家,不好参与公司的事务。”
陈纪年执意要走,却被陈晚音拉住了手臂,“哥,你就留下吧,听听遗嘱的安排,我也想知道父亲是怎么安排的。”
陈纪年不想留,但为了陈晚音,还是留在了病房。
陶宛芹从手机里找出了那份遗嘱的电子版。
遗嘱的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合法合规,且是早有准备。
一如陈纪年料想,陈从山名下的资产,没有留给他一分一毫,基本上所有的核心业务,都留给了陈墨,只有个别几处不值钱的房子和车子,留给了陈晚音。
陶宛芹得到的也不多,无非就是一些股票和基金,但留给陈墨的那些核心资产,某种意义上也就是陶宛芹的资产。
陈纪年没办法辨认这份遗嘱到底是不是陈从山的真实心意,因为立遗嘱的过程他不在场,无可奈何的是,这份遗嘱的确具有法律效力。
陶宛芹解释道,“陈氏毕竟是要男人当家的,此前,纪年从爷爷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家产,所以我想着,你爸应该是出于对陈墨的弥补心态,才把他名下的资产和产业,留给了你弟弟。”
陶宛芹带着几分愧疚,冲着陈纪年说道:“纪年,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陈纪年冷然一笑,“我能有什么意见?遗嘱已经在这了,就算有想法,又有何用?”
一旁,陈晚音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遗嘱内容,她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只有几套房子和车子?产业呢?爸的产业遍布各个行业,一份都没留给我?”
陈晚音的矛头直指陶宛芹,“这遗嘱是不是你伪造的?是不是你趁着爸喝多的时候立下的?爸他不可能只给我留下这么一点东西,这不公平!”
一旁的陈墨见状,急忙开口,“晚音,遗嘱的事不可能有欺骗,我妈也没那么大的胆量,虽然我也不理解父亲的决定,但出于公平的原则,我愿意把父亲给我的资产,分给你一部分。”
陈墨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病床上的陶宛芹脸色不悦。
陈晚音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多大的利益,因为,即便陈墨答应分给她一部分资产,也只会是不值钱的资产。
陈晚音生着闷气,陈纪年小声安慰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父亲名下的那些资产,没有争的必要。”
陈晚音耍着小性子,“不一样!意义不一样!这代表了父亲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陶宛芹跟着开口,“是啊晚音,在这个家里,你一直是小公主,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纪念和陈墨哪个不是依着你?而且你是陈家的女儿,什么都不会差了你的。”
陈纪年实在没办法在病房里继续待下去,他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陈晚音跟随道,“哥,我跟你一起。”
陈纪年和陈晚音一同走出病房,陶宛芹和陈墨互相对视。
等病房里彻底清净了,陶宛芹露出得意的笑意,她掀开被子,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小腿,嗤笑道,“以后,再也不用过看人眼色的日子了,陈从山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掉了!当初,在我百分百确定,你爷爷留给陈纪年的那些遗产,永远不可能有你一份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不会让陈从山活太久!”
陈墨坐到陶宛芹的身边,手里握着水果刀,慢悠悠给苹果削皮,他幽幽道,“后面的日子,才是真正精彩的日子,我要让哥,对我刮目相看。”
陶宛芹提醒着陈墨,“你别真把陈纪年当成你亲哥了,他是你的对手!你明不明白!”
陈墨幽幽一笑,“这世上除了您和父亲,我最爱的,就是我哥了。可惜父亲走得早,也可惜了,父亲他不得不走。”
陈墨把苹果递给陶宛芹,“妈,未来的日子,您尽管享福就是。”
这时,病房门口有人敲门,是跑腿送货的。
跑腿送来了一捧超级大的花束,专门送给陶宛芹的。
陶宛芹疑惑纳闷,她接过花束,卡片上写着一行字:“祝贺母亲得偿所愿。”
倏然间,陶宛芹满脸嫌恶,她把花束扔到地上,眼神警惕地看向陈墨,“是他送来的?”
陈墨弯腰捡起花束,他看过卡片上的内容,面带笑意,“刚刚说漏了一个,这世上除了您和父亲、哥,我最爱的人,还有这位。”
陶宛芹大发雷霆,“我说了你不要跟他接触!他就是个疯子!你跟他接触,你会学坏的!”
陈墨把花束规规整整放到柜子上,幽幽道,“谁跟谁学坏,还不一定呢。”
陶宛芹警告道,“陈墨!你不要不听我的劝告,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这个送花的人,他没安好心,他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祝福我,他是恨我的!他刻意接近你,也没有好意,你不要跟他有任何来往!”
陈墨搪塞应声,“知道了妈,您应该好好休息了。”
隔日。
葬礼。
灵堂前,陈纪年一身黑衣,手捻佛串。
陈晚音挽着陈纪年的手臂,站在一侧,眼睛哭得红肿。
来往的亲朋好友在遗像前行礼,家属回礼。
短短一日,陈从山离世的消息,在各大媒体曝光,丧事轰动一时,搞得全城皆知。
毕竟,陈氏在当地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家族,一直被社会民众所关注着。
各家媒体似是被买通了那般,新闻稿件都是一致的,话术更是雷同。
新闻里所言,陈从山是被陈纪年的妻子给气过世的,因为儿媳妇的蛮横不讲理和不守妇道,一时急火攻心,进了医院。
在新闻散播的第一时间,陈纪年吩咐手下全面封杀此类消息,可堵住了媒体的嘴,却挡不住网友们的议论,谣言已经散播出去,各大平台都在疯狂议论。
很快,江暖星的名字,被抬上了热搜。
任凭陈纪年的资本手段再厉害,也没办法封堵所有的非议。
灵堂前,陈纪年情绪复杂,韩知远一趟趟走到陈纪年的身后,通报外面媒体的状况。
陈纪年倒是有预料,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定然都是陶宛芹的杰作。虽说,他不理解陶宛芹如此针对江暖星的意义何在,但最后的苦果,一定是落到他陈纪年的身上。
陈纪年把这一笔笔账目,全部记下,如今父亲离世,不是他能反击报复的时刻,他要事后算账。
不过好在,父亲离世,此后他对付陶宛芹就没了牵绊,他想如何处置陶宛芹,都随他心情。
另一边,江暖星的家。
江暖星刚刷完手机,她看到了热搜上自己的名字和相片,各种偷拍或是抓拍,连她自己都没留意,那些狗仔记者,竟然就守在小区附近。
她打开微信,班级群里好多人在@她,有说好听话的,有好心安慰的,也有酸言酸语的,更有拐外抹角嘲讽的。
她并不在意这些。
如今在她心里,就只有一件事,她要尽快搬回学校,不然,等江海和王春梅再闹到这边来,若是被记者拍了去,只会给陈纪年徒增麻烦。
她抬头望了望这个短暂居住过的家,房子很大,很温馨,家里的卫生她都收拾过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当初来时何样,现在就是何样。
她把家钥匙放在茶几上,行李箱早都立在玄关处。
她从兜里拿出当初陈纪年给她的钻石戒指,如此贵重的物件,她觉得还是留在这里比较稳妥。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挂坠,这是她和陈纪年初次见面时,陈纪年送给她的礼物。
这颗佛珠,她自然是舍不得归还的,她想戴在身上,心里也有个念想。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走出家门的一刻,她给陈纪年发去一条信息。
信息是她提早编辑好的。
“我从家里搬出来啦,一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二是考虑到你现在的舆论处境,三是不想让我爸妈来这边找你麻烦。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房子我已经打扫干净,日后我会一直住在学校宿舍。我看到了这两日网络上的各种新闻和热搜,我觉得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不然,你的公司一定会受影响。韩秘书跟我说,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守孝一段时间,刚好这段时间我们各忙各的,等你守孝结束后,外界的舆论也就没那么严重了。这段日子里,我会好好学习,你呢,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考虑考虑之前的决定,我还是觉得,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喜欢的话,是冲动了,你应该娶一个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累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继续帮你找合适的对象,毕竟,只有我了解你的一身怪癖。好啦,希望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