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望去,凤恣真的难以将这样一个鹤立鸡群的男子与屠杀自家满门的人联系在一起。
即便已过而立之年,依旧掩不住殷赤诚的英武霸气,浓眉斜飞入鬓,面部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剑眉之下,那一双蕴含着强大威力的眸子,黑白分明,凌厉又泛着神秘的光芒,面相仿佛是女娃捏人的杰出之作,俊美得惊为天人。
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冷硬的薄唇此刻正微抿着,骨子里的骄傲从唇角眉梢溢出来,泛着傲视群雄的气魄,他双手负在伸手,微握着,那双手,仿佛掌握着乾坤,仿佛只要他想,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带着智谋无双的锋芒。
王羲之交友广泛,此刻花园里聚集着好几位江左军政圈的名士重臣,唯独他最鹤立鸡群,凤恣刚绕过假山,一眼便将他从众人中辨别出来,那种存在感,太强。
殷赤诚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也已过而立之年,那人便是会稽内史王羲之,良尘的表兄长,此处别院的主人。
他看着摇篮里的幼女,调侃道:“殷赤诚,你真该与弟妹来会稽郡寻个山好水好的园林,这里人杰地灵,保准你们三年抱两,京口的水真没兰亭的水好喝。”
时人爱生养,一般家里少说都有四五个孩子。
殷赤诚与庾文茵,已婚多年,迁居京口,至今只有殷光一个孩子,放在江左任何一个玄门世家,子女都算少的,外人难免要揣测庾文茵不能生。
花园里的众人听到王羲之的打趣,虽然面上各个正经,心里却有人忍不住活络起来,玄门世家之间多联姻,有人恨不得给殷赤诚塞两个小妾,让殷家多子多孙。
殷赤诚却笑道:“这话你就说错了,她喝再多的兰亭水也没有用,关键在我,这些年,一直在调理身体。”
凤恣在远处听着,都不由得眉峰一挑。
这种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外说,这不等同于说自己不能生吗?
但是殷赤诚却说得泰然自若,凤恣不由得对殷赤诚竖起大拇指,说他爱妻,还真是不假。
凤恣边走,边对良尘道:“殷赤诚和庾文茵,当真是十几年日一日的如胶似漆。”
良尘却小声道:“那也未必。”
凤恣好奇道:“怎么说?”
良尘闲庭漫步,边走边道:“在外人眼里,他们确实是羡煞旁人的如胶似漆,殷赤诚在家为庾文茵修建了一座芳魂园,那园子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放养整个江左,也是数一数二的园林,庾文茵爱花,芳魂园里便揽尽天下名花,殷赤诚每次都要与她在芳魂园坐一坐,听她弹奏一曲芳魂。然而——”
凤恣小声问:“然而什么?”
“你的那些铁血鬼兵曾数次偷偷潜入殷府,发现两人早已貌合神离,夫妻多年,却分居两屋,如今只有一曲芳魂是两人每日唯一的交流。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对殷赤诚如此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