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骋的新晋参谋长顾其言此时也是随军上了岗,宋毅骋也总算把沈宝留下的空缺给填上了,不过他的本家顾绛并没有跟随,可能是志不在此,顾绛最终还是选择了游历拜访各地名家,探讨学问,而顾其言则是听从了哥哥的建议,跟随了宋毅骋,到实际军政工作中去历练。
不能说谁的选择更优,各有各的好处吧,跟随宋毅骋进行实务历练,更贴近现实,深入社会,这经验要是上去了,可以是个能吏,是务实。
而拜访名人探讨学问,这个算是研究方向,可以成为大文豪,大诗人,但是当不了官,因为,他的思想将会变得理想化,这个就务虚了。
“千户,虽然我并不知晓此事,但我以为周总管所说应当不错,比如古时的伍子胥为了保密行踪,杀死救助他的浣纱姑娘,之后心中有愧,就称浣纱姑娘是主动投河而死,为此还故弄玄虚了一个什么千金报德,我是认为这千金报德就跟犒军一样,纯属附会美化,其实际情况恐怕正相反,皆是被迫。”
“其言所言不虚,老爷,可知五年前山东孔有德叛乱?”
“倒是知道些,怎么了?”
“当年孔有德军行到吴桥,按道理来说,一定会跟地方索要粮草补给,同时也一定会找当地大户另外索要物资劳军的,可惜的是,当地大户王家自以为是,不予理会,结果,就遭了匪兵,孔有德纵兵焚烧了整个王家庄,王家被屠戮之人不知凡几,事后,孔有德惧怕王家家主王象春报复,这才叛逃而去。”
“我去,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跟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啊,我听说的是,孔有德的兵偷了人家的鸡,后来还杀了人家的家丁,这才有了王家报官,士兵因而受罚,继而不忿,这才烧了王家庄。”
“老爷,你这都是听的谣传,是被有心人编造的,是假的,老爷你想啊,要是一般的富户自然不敢与军伍作对,可这王家却不一般,家主王象春当年可是一甲的榜眼,跟现如今的文坛领袖,东林党魁钱谦益那都是同科的进士,当年在东林党中王象春的地位可是高于钱谦益的,老爷你想想,这样一个人,他能害怕孔有德吗?不去犒军,谁拿他也没办法,可偏偏他碰上的是个二愣子孔有德,当然也可能是孔有德不知道王家庄是王象春的,孔有德也是图了一时的痛快,结果还不是被王象春给逼迫的为了活命当了叛徒,投靠了鞑子。”
“今个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如此啊!老周,你这消息准吗?”
“老爷,自然是准的,反正孔有德都甘愿当鞑子的奴才了,自然有什么黑锅尽管让他背就是,反正笔是拿在东林党手中,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你这么说,我倒是同意,所以说这孔有德绝不是个什么好人。”
“老爷,是这样的。不过王象春也一样,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是啊,要是真论对大月国的危害,孔有德之流最多是个癣疥之疾,而王象春之辈才是心腹大患。”
……
宋毅骋立在江边一处高地上,远远就看到几里地外的车队,看情形都是城内富户来犒劳军队的,因为如果是上元县送粮草的话,虽然也会征调民夫赶车,但是会有衙役押运,这一队看不到一件制服,那必然就不是地方官府的车队了。
“没想到这胖子效率还挺高的,陆虎,望远镜。”
宋毅骋等了半天没见到动静,一只手朝后尴尬的伸着,回头一看,你妹啊,只见陆虎举着望远镜,一副战地指挥官的架势。
“我说陆虎啊,望远镜能不能给我这个主将使使啊!”
陆虎是头也不扭一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没有,“公子啊,不用看了,是刘镇抚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温昰跟陈贞慧,后面还跟着几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想必就是地方大户吧。”
“唉,虎子啊,你在哪啊,公子我很想你啊!”,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论跟班的素养,常虎子还真是无出其右者,这还没多少日子,宋毅骋就开始思念起了常虎子的好。
“啊,公子,突然这么叫我,我有点不习惯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陆虎放下望远镜,任由皮带儿挂在脖子上晃荡。
“陆虎,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我说的是虎子。”宋毅骋气得是牙痒痒,不过也没办法,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而且来说,这家伙还占着个小长辈的名头,怎么说都是王六六的小舅舅,骂,那也是不合适的。
“我知道啊!”
“我说的是常虎子,常虎子,虎子,you know?”
“你要这么说,我不就知道了嘛,还不是怪你自己说的不清不楚,不过,这有羺是什么意思?”
“唉!”
“公子为何叹气,你还没说有羺是什么意思呢!”
“陆虎啊,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什么事?”
“你能不能离我稍微那么远一点点?”宋毅骋拇指捏着食指慢慢拉开,表示要让距离增加那么一丢丢。
“奥,好,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有羺是什么呢?”
“好好好,有羺是西洋话,就是你知道了吗的意思。”
“原来如此,了解了。”
“既然如此,请把。”宋毅骋伸出手掌做出一个请的架势。
陆虎稍稍往后退了些,差不多能有一拃的距离,看的宋毅骋一阵惊呼,“你四不四傻?”
“没有啊?”
“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没有啊?”
“我去,你妹啊,你要不要把手放到后脑勺上,再沾上点胡子,跟张飞一样摇头晃脑的说,没-有-啊!”宋毅骋这气的啊,他终于理解了刘备的无奈与痛苦,一句拿腔拿调的没-有-啊-,就能把肺给气炸了。
“我为什么要扮张飞?”
“当我没说,你就离我远点就好了。”宋毅骋对于陆虎是实在无可奈何了,他都不想说话了。
“这个不行,六六吩咐我,要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否则她饶不了我。”陆虎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唉,啊,谁能明白我心里的痛苦!”气得宋毅骋已经快要精神错乱歇斯底里了。
“这个你可以找六六。”
……
宋毅骋运气不错,幸亏虎子还在,接到消息,立刻组织了不少船只来运送部队,这些船都是从南汇运货过来的,也有上游运木头过来的,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上百艘,加上本地组织的大小船只,极大的加快了宋毅骋过江的速度。
上元县不愧是大县,极其发达,而且随便划拉几个富户就够宋毅骋吃个顶饱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温昰与陈贞慧的运作,不管是致仕的还是在任的,多少都得意思意思,上元县令也是积极的很,目的就是赶紧把这些个当兵的给送走,以防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多少前车之鉴他自然心中有数,最后因为送来的物资太多,不得不推辞掉好大一部分,虽然有些浪费,但总不能扔装备吧,武器弹药可不能扔,扔了没地方补给,而粮草走到哪都能补充些。
“千户,皇帝下诏了。”
“下什么诏?干嘛的?”此时宋毅骋已带着大部队已经过了南阳府,他是过了江直抵庐州府也就是宋毅骋那个时代的合肥,整个往北绕过大别山区,从大别山区北部过去,此时他的随军参谋顾其言纵马追来。
“千户,在南阳府得到消息。”
“给我的?”
“不是,是发的大赦山陕胁从群盗的诏书。”
“干嘛的,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朕仰承天道,俯御万方,念此军民,谁非赤子?止因官贪吏狡,年岁凶荒,以致饥寒所迫,甘作非为。一二无知,渐至胁从遂众……为此再颁赦书……如有执迷不悟,怙终罔悛……诏布遐迩,咸使闻知。”也得亏这顾其言是个文化人,好学生,这大段的文字,换个人可能都背不过,这洋洋洒洒数百字,跟背诵出师表差不多,反正宋毅骋是背不下来。
“我说,小顾啊,这哩哩啦啦的,这么多字儿,文邹邹的,那老百姓能看得懂?”
“想必是看不懂的。”
“看不懂,还要各地官府写大字张贴?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奥,千户有所不知,官府会派人宣读讲解的,而且,也是允许誊抄的,只要想着知道,自会有办法的。”
“我看啊,这是皇帝急眼了,之前都让洪承畴跟卢象升分了战区了,这基本目的就是两头堵,把流贼堵在这茫茫秦岭之中,如今恐怕是战略失利,别说剿灭,恐怕堵都没堵住,这又开始利诱了,不过,听这意思,也基本上没什么用,光查明籍贯,分遣护归,编入保甲,旧业清还,有什么用,这些跟着造反的,哪个家里还有什么旧业?真要信了这诏书,被遣送回家也是个饿死的命,这招书就是说了个屁,没有一点用。”
朝廷本来的战略就是让洪承畴在陕西西安组建西北战区督战,防止流贼逃出秦岭大山,又让卢象升以湖广的郧阳府、襄阳府、河南南阳等府为东南战区,堵住从秦岭往东出来进入中原或者湖广的道路,结果上是不甚乐观,但总体来说,还是互有死伤,互有战战果的,官军在河南嵩县围攻高迎祥的时候死了总兵汤九洲,但也把高迎祥等逼回了陕西的秦岭大山之中。
随后又在宁夏盐池激战,围攻李自成、过天星张天琳等部,虽然击溃了起义军大部,结果张天琳是降而复叛,李自成等吸取了教训,在甘肃安死偷袭了官军,此战死了总兵俞冲霄和副总兵李成。
不过起义军的通病就是赢了就膨胀,李自成等人也不例外,他们是趁着胜利直接进攻陕西米脂,结果就因为自大中了官军副将贺人龙的伏击,那是丢盔弃甲亡命而逃,此时已经是入了五月,暴雨如柱,无定河水暴涨,贺人龙趁机掘开河道,人造的洪水泥石流是顺势而下,结果可想而知,人在大自然面前的脆弱不堪一击,起义军这一下就死了个9成9,只剩下李自成、刘宗敏、张能寥寥数人得以逃脱,毕竟这些头领都是骑马的,见事不可为,一挥马鞭扔下大部队撒腿就跑。
这种扔下部队独自逃命的事情,李自成是干的多了,所以说从底层逻辑分析,他们之所以起义,根本不是什么吃不上饭,更谈不上是什么为了老百姓,说到底这些人就是为了自己,往大了说,一旦造反成功,那就是登基坐殿,这收益回报比绝对够诱惑,也正是有这个根源在,别管是三十六营,还是72路,大部分起义军头领都是互不从属的,为什么?都在做着当皇帝的美梦呢。
再说,他们现在的行事风格是什么,就是走到哪儿,抢到哪,真正的种地建设那是不可能的,当一个人抢习惯了,财富得来的太容易,他就绝对不可能再安心的回去,所以说他们好多人就是被抓了就投降,风头过了接着抢,他们已经过不了春种秋收的生活了,还是那句话,直接抢别人的来的快,这就是人性,所以不管朝廷发什么诏书,他们都不可能老实听话的。
不过对于李自成来说,结局还好,虽然自己的部队死伤殆尽,但自己部将高一功还有万把人去固原劫掠了,此时也正好回来,李自成整顿兵马再次进攻黄土高原山区之中的延川、绥德和米脂,因为李自成是米脂人,这里是他老家,别管怎么说,老家人见他如今是披金挂银,骑着高头大马,随从入织,也是纷纷响应,这历来人性都一样,从来是笑贫不笑娼,只要你够有钱有势,别管你是不是违法,在老家,那肯定能得到仰慕与拥护,因为人都是慕强的。
“千户,温昰不是说朝廷已经同意了你的釜底抽薪之计吗?这为何有发下这诏书?按照诏书中所说,如不解决种子、耕牛以及粮食的问题,这些人回乡了如何生活,就说解散所谓的胁从,恐怕也只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