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雷,给他们上手雷。”宋毅骋站在五云楼前不远处,前面的一列家丁举着大盾挡在宋毅骋跟前,防备着楼里射出的暗箭,即便宋毅骋有火枪,但是流贼在楼里躲着,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防御作用,起码现在暂时的挡住了官军的进攻。
麦雷亲自带着几人躲在大门两侧,麦雷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木柄手雷,拧开旋盖,露出拉绳,猛地一拉,顿时从木柄中冒出白烟,这里面结构也很简单,就是一个齿条带着燧石,一拉就冒火,引燃里面的药捻,火药捻很长,烧8-9秒才会引燃顶部的炸药,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默数三个数,胳膊用力就对着窗户上的破洞扔了进去。
大门已经被从里面栓上了,除非是暴力破拆,根本不可能正常打开,所幸的是门上有窗棱,这个还是比较脆弱的,破甲骨朵随便抡几下子就一个洞。
手雷在屋内炸响,火药里掺着的小铁珠子在屋里砰啪乱响,不等烟雾落尽,麦雷一挥手,“破门!”
手下两名家丁迅速拿来一个小号包裹,没错,就是个麻布层层包裹的炸药包,一发手雷已经把屋里的流贼炸懵了,没死的也不敢靠近大门口,麦雷这才从门上的破洞里把炸药包放进去,炸药包上有两根细绳子,分别从两扇门上的窗棱子里面拉出来,绳子一系,炸药包正好压在门栓上,麦雷拿出火折子吹几口气儿,把点燃的引药捻点着,“撤,隐蔽。”
宋毅骋让盾牌兵殿后,接应着麦雷回来,一溜烟的都撤到墙外的安全区域,不过几息,一声震天的炸响,木屑纷飞,破木头从宋毅骋藏身的墙体上空飞过,溅的到处都是,麦雷是把炸药包放到了屋里,炸碎的木门肯定往外飞,“麦雷啊,下次炸门儿,炸药包困到外面也一样能炸开。”宋毅骋从头发顶上拂下一层木屑尘土,一挥凤鸣剑:“上短矛,冲进去,一个不留!”
家丁亲卫纷纷掏出匕首旋进锤柄破甲骨朵上,室内战斗,太长的兵器倒是个累赘,匕首加一节组成短矛,一米出头的长度,更利于室内辗转腾挪,危急时刻还能当作投枪掷出去,卸下来的制式槊头也就是剑,也是一个适合室内的副武器。
自古巷战都是极其危险的,空间小,视野狭窄,反应时间短,即便宋毅骋的家丁们都有火枪,但明显进室内,就不太适合了,没有人数优势,地方小,不如直接白刃战。
“老爷,他们跑了!”
“跑了?跑哪儿了?”宋毅骋远远站在五云楼的门口,看着从里面跑过来的麦雷,不可置信。
“老爷,我们搞错了,这真的是个楼,只不过我们是在最高一层。”
“啥玩意?走进去看看。”宋毅骋刚才还说呢,就一层小破房子,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叫楼,宋毅骋进到楼内,除了地上的几具流贼尸体,别无他物。
“楼梯在那面。”
这五云楼之所以叫五云楼,那就是五层,只不过是依山势而建,跟梯田一样,一层一层的,宋毅骋在的这个地方是最高处,所以面前只能看到一层,要是从另一面看,那就是5层楼。
“他妈的,还真是五层。”宋毅骋顺着楼梯一直往下,这会儿已经到了最下面,回头再看这五云楼,“果然名副其实,鬼斧神工。”
“报…,千户,流贼往前门跑了!”
“闵之辙,留人打扫战场,麦雷跟我去追。”宋毅骋抽出州长枪,这枪有一个好处,就是用的子弹跟他的左轮是一个弹,通用的,坏处就是不能用尖头弹,射程虽然也不近,但是威力比不上家丁们用的火枪,毕竟子弹的装药量差距不小。
“宋千户,吕涛和武大定不在道观里!”宋毅骋刚要带头冲锋,林天力就跑了过来。
“什么?领头的没露面就跑了?”
“宋千户,请给我一把矛,我去找,这里只有我认识他们,就算他们脱下甲扔了刀我也能认出来。”宋毅骋明白,林天力是想手刃仇敌,亲自报仇,另外他说的也对,如果这几个头目搞个化装逃跑,自己手下人不一定会发现端倪,出了这道观就不能乱杀了,万一真是普通百姓怎么办。
“也好,代因,你也一起去。”
“宋千户,还请多派些人,这武当山道观众多,若人手不够,恐让贼人躲了过去。”
宋毅骋很欣慰的看着林天力,“很好,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宋毅骋从善如流,让闵之辙带上全部弓箭手,也就是千户兵一起去, 而代因也带走了一个总旗的火枪兵,也就是家丁亲卫,一百五十来人怎么也够了吧。
众人领命而去,此时的复真观里也没什么声息了,就算还有零星流贼躲着,剩下麦雷带着一个总旗和老周护着宋毅骋,他们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剩下的人,点亮火把,打扫战场,诸殿搜索,务必小心,至少要三人一组,以防万一。”宋毅骋吩咐完,这才带着老周和麦雷到一处正殿中坐下,看着面前八仙桌上的酒食,“流贼就是流贼,除了抢就是吃,除了劫就是喝,社稷之蠹,民生之患,彼辈所至,烽火狼烟,民间让他们搅和的鸡犬不宁,夫人说的对,吾等男儿自当挺身而出,剿灭此贼,护民安居。”
“夫人高义,令吾汗颜啊!”老周将八仙桌上的油灯挑大,整个屋内瞬间亮堂了许多。
“报千户…”
“进来说。”
“报千户,发现一个活人。”
“啥玩意?”
“别着急,说清楚些,怎么回事?”老周安抚下来报告的亲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谁能明白。
“是这样,千户,我们小旗在搜查到柴房的时候,发现一个被捆着的老头,他说他是被流贼绑上来的,我们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的要见上官。”
“奥,一个老头?”
“是的千户,五十来岁的一个老头。”
“还要见上官?”
“是的千户。”
“走吧老周,一起去看看。”
……
宋毅骋看着眼前这老头狼吞虎咽的模样,这是几天没吃饭了,这老头脸庞被晒得黝黑,满是风霜之色,但眼睛却是深邃,显得充满智慧,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显得很是从容,衣服虽然破旧,但洗得十分干净,脚上穿着一双磨破的草鞋,身边还有一根竹竿,气质很独特,让宋毅骋不禁想到了职业登山客。“我就这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姓宋,说说吧,为什么非要见我?”
“我是在这道观借宿几日,不成想…”老头不紧不慢的说着自己的经历。
“好好好,你是良民,大大滴良民,你叫啥?哪里人,等明日我给你点盘缠,安排人送你下山。”宋毅骋实在不想听他的历险故事,这年月谁还没点故事呢,可当他听到老头报上名字之后,就震惊了。
“你说啥?你叫啥?”
“徐弘祖啊!怎么了,你认识我?”
“不认识,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徐霞客?”
“啊,这么叫也行,字号字号,我是自己起了个号,的确是霞客。”
“嗯,不错不错,这么说,山顶众峰,皆如覆钟峙鼎,离离攒立;天柱中悬,独出众峰之表,四旁崭绝,这是你写的喽。”
“嗯,我想一下啊。”徐弘祖扔下手中的鸡骨头,擦着嘴巴,“嗯,好像是,不过好些年了啊,十来年应该有了,那是我第一次来武当山。”
“奥,这次怎么又来?”
“来访友,不行啊。”
“当然行了,不过看你混的这么凄惨,我心理好受多了。”
“额?余觉汝于吾言辞有异,殆乎不善也?”
“我去,老头,你还拽上了,我也会,武当山,自古仙境之地,皆因灵气汇聚,钟灵毓秀,令人心驰神往。余临此境,亦觉魂悸魄动,叹为观止。山势险峻,苍松翠竹,白云悠悠,清风徐来。”
“唉,好生奇怪,这是我前几日刚写的,不过本稿被这流贼撕毁了,你从哪里看来的。”
宋毅骋能从哪里看来的,徐霞客游记,他爷爷爱看,小时候是棍棒伺候,让他背来着,那家伙,现在虽然背不全了,但些许顺嘴的还能念出来,这是棍棒下的肌肉记忆,根本不需要过大脑,关键是徐霞客写的是实景,他小时候都没去过武当山,没有身临其境过,硬背,那就别提多痛苦了,所以,他想着要是没有徐霞客该多好,他就不用背了,现在见到了真人,自然也没啥好话。
“千户,有新发现,前院发现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闵百户说应该是内斗被杀,死的这两个人应该也是流寇。”
“走,去看看,好好照顾这个老头,别磕着了碰着了。”说完,宋毅骋转身刚要走就被后面的徐弘祖给叫住了,“等等,你是个千户啊,还未请教…”
“请教个啥,我叫宋毅骋,还有事情没?”
“奥,宋千户,是这样,他们应该的确是内讧来着,不过我不确定,因为前半夜还有个什么大当家的被绑在这儿,后来那个二当家的来了…”
这柴房自古都是绑人囚禁的好地方,宋毅骋听了徐弘祖的说法,脑子中一片混乱,他是真没想到,二当家的吕涛跟大当家的武大定还有这层关系,说是亲戚吧,吕涛没跟武小玲成亲,只能算是前男友,说不是吧,这武大定一句妹夫就把暴虐的吕涛给降伏了,这吕涛怕不是个精神病吧!
“还有什么,再想想,还有遗漏没?”
“没了,就这些。”
“我感觉这吕涛是精神分裂了吧。”宋毅骋抱着胳膊,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
“老爷,我虽然不知道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但是老爷,我感觉此吕涛会不会不是彼吕涛,这不像一个人啊!”
“老周,你说的对,我明白了,这吕涛他是个精神分裂双重人格。”宋毅骋一打响指,恍然大悟,“走吧,去那屋看看。”
吩咐人照看好徐弘祖,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宋毅骋这才跟着亲卫过去,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腥臭味儿,“我擦,这他妈都吃的什么,臭死了!”
这俩人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肌肉早就没了用处,把门的都没了,肠子里的埋汰物自然都会流出来,隔着衣裳都渗了出来,恶心的臭味险些没给宋毅骋熏个跟头。
“这不戴防毒面具可真没法进!”一边说着,宋毅骋一边从腰包里拽出防毒面具开始戴上,这才从亲兵手里接过来一根棍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没办法,两个人身上的血都流了一地,满地血都渗到了地上,黑乎乎的一片。
“我去,这人好面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宋毅骋拿着棍子拨拉着地上的男尸,“来啊,把他俩分开。”
自有家丁亲卫上前将面对面搂着的两具尸体给掰开,没办法,肌肉已经僵硬了,不使点劲,这造型还不好分开,等两具尸体头朝上放好之后,宋毅骋再次上前,拿着棍子在那男尸的脸上来回拨拉,“眼熟,眼熟,尤其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到底在哪里见过呢?这怎么还睁着眼,死不瞑目啊?”
宋毅骋实在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无所谓了,谁会去刻意记些不入流的小人物呢,他想不起来,就说明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起码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老周,看出点什么来没有?”宋毅骋抬头一看,老周居然坐到了屋里桌子边的椅子上,在那儿来回的比划着。
“老周,比划啥呢?”
“老爷,我想我大概能复原一下当时的情况!”
“哦?神探?你还有这技能?看出啥来没有?”
“大概能看出来一些,老爷,你看,我坐的这地方是主位,根据地上的脚印来看,这个妇人应该是在陪主位上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