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粮食被一麻袋一麻袋的堆放起来,不用细数,少说也有三四百袋几万斤重,看到宋毅骋过来,麦雷赶忙迎了过来,“老爷,这是登记簿,各色缴获都登记在册了。”
“你拿着吧,都记录好,等回去了给兄弟们论功行赏。”宋毅骋并没有接,而是看向了一个大木箱子,“这是什么?”
不待麦雷答话,宋毅骋上前掀开盖子,只见里面金银珠宝首饰熠熠生辉,在火把的照耀下,耀眼夺目,然而暗红色的污迹已经是无声地揭示了一切,什么来源不言而喻,宋毅骋随手拿起一根金饰,用拇指蹭着上面早已干涸的血迹,“唉,劫掠,杀人,这里面的每一件恐怕都是一条人命吧,或许就有那些女子的家人。”
麦雷的心里也感到一阵痛,没遇到宋毅骋之前,他们的族人何尝不是如此,他看着宋毅骋的眼神,看到的是愤怒,“老爷,要她们来认认吗?”
“不必了,睹物思人,只会徒增伤感,安排人清洗干净,重新熔炼了当军资吧。”这也许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总之宋毅骋是这么觉得的,他不是没想过让这些女人认领了,俗话说留个念想,可这除了让她们时刻记着那时的灰暗时刻意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倒不如直接炼了。
复真观很大,几十个人用了几个时辰才清理干净,角角落落都检查完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放亮。
“天亮了。”宋毅骋背负着双手,站在大殿顶上,望着山下的方向。
“是啊,天亮了。”老周接过宋毅骋手里的望远镜,盖上保护盖,“有老爷在,黑暗,终将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吆呵!老周你这境界就是高,我是说天亮了。”宋毅骋说的就是太阳升起,天光放亮,他可没想到老周想的那么多。
“啊,对啊,老爷,我也是这个意思,您在想什么?”
“好吧。”宋毅骋刚刚说完,远处的天空一颗鲜艳的信号照明弹在天空绽放,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升空时所发出的尖利哨音。
“山下放穿云箭了,带上人,我们去看看情况。”
留下一个小旗看守缴获的物资,顺便保护住那几十个女人,剩下的人全部跟着宋毅骋往山下行去。
武当山并不只是一座山,同样,道观也不仅仅只有一个。这一路行来,宋毅骋已经看到了大大小小五六个道观,每个岔路口都有人把守,这些人显然已经搜查过这些地方,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危险人物。
见到宋毅骋抵达,负责追捕任务的闵之辙和代因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千户。”两人齐声行礼。
“嗯,战况如何,抓住那些个流贼了吗?”宋毅骋沉声问道。
“禀千户,已顺利抓获武大定和吕涛。”闵之辙回答道。
“好,走,带我去见识见识这个贼寇二当家吕涛。”宋毅骋说道。
一行人来到一片开阔地带,那里已经被一群士兵围了起来,百多个贼人皆被捆缚于地,看那神情萎顿的模样,显然打是没少挨的,前面还有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显然经过一番激战,不过很明显了,能受到特殊对待的,必然就是个头头了。
宋毅骋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这个贼寇二当家,这人虽然面色黝黑,身材魁梧,但与一般的山贼不同,他的目光极为沉着,丝毫没有要低声下气的意思。
“你就是吕涛?”宋毅骋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人冷冷地回答道。
宋毅骋心中一凛,他看得出来,这个吕涛虽然被抓获,但他的心中却丝毫不惊慌恐惧,甚至有一种期待,这种表现,让他不由得对这个山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最终也少不了要拿他的头颅祭奠被害的士兵。
“千户,千户,搞错了。”边上的闵之辙赶忙拉过宋毅骋,指着旁边地上一团似乎是人形的物体,“这个才是贼人吕涛。”
“我去,这是个人?”
“本来是,不过,林天力林兄弟认为他不配为人,所以打断了他的五肢,然后…”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用细说,那这捆着的就是武大定了呗?”
“是的,千户。”
“你可知罪?”宋毅骋转身看向被捆在木头桩子上的武大定,声色俱厉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怒火已经不攻心了,没必要装腔作势,给下马威,平缓直述就好,主要是折腾一夜了,累了,更何况在宋毅骋眼里,这些人都已经是死人了,他没必要跟死人较劲。
“罪?什么罪?我无罪!”武大定的语气很强硬,他抬头看向宋毅骋,“要说罪,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才是这个罪人!要知道官逼民反,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你们这些贵族吃得满口肥油,却不关心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死活,我们不是要造反,只是要活下去!”
“啪啪啪!”宋毅骋不介意给他奉上一阵掌声,“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那这么说你们这也算是为民请命的义士了。”
“不错,我等皆义士,我们愿意为那些仍在受苦的百姓发声,为公正而战!”
“义士?”宋毅骋哑然失笑,“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真的为民请命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已,我看称你们为暴徒都是好听的,你可别侮辱这义士二字。”
“哼,你不过朝廷鹰犬罢了,懂得什么是大义之举吗?今日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吆呵,还是个硬汉子,那我问你,被你们掳掠至此的那些良家妇女可有什么罪?你们手中那些带血的珠宝不要告诉我是你们捡来的。”
“什么妇女,什么珠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傻充愣了,多说无益,不杀你们怎么对得起被你们屠戮裹挟的百姓,怎么对得起被你们糟蹋玷污的女人,怎么对得起被你们袭杀的弟兄!”宋毅骋声调忍不住变得高亢起来,他抽出马鞭指着地上的一群流贼,“你,你,你,还有你,告诉我,不杀了你们,怎么对得起我的兵!”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四下众多将士举起来手中的兵刃,高声的应和着,宋毅骋伸手下压,慢慢把他们的情绪安抚下来,宋毅骋不再理会这些将死之人,“之辙,可有走脱的?”
“标下无能,据审问,包括武大定在内,共贼寇578人,与复真观的尸体相加之后,连死带活共抓获497人,被逃走了约有80来人。”
“不怪你,我下来的时候看了,这山中多有岔路,跑了些许小贼无足轻重。”宋毅骋早有预料,不可能全抓住的,总有幸运儿趁着夜色躲起来,或者找个缝钻进林中逃了,别说宋毅骋这三百来人,就是再来三百,也不大可能全歼,山太大地形太复杂了,漏网些许杂鱼无伤大雅。
“标下谢千户宽恕之恩。”
“来啊,拉他们去祭奠被他们袭杀的弟兄,为首者给我活刮了,所有医护兵都过去,别让他们轻易死了,要是刮不够三天,记大过一次,刮够三天,记大功一次。”宋毅骋话音刚落,林天力就站了出来,林天力此时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可他如果不能在自己夫人坟前手刃吕涛,这必将会是他一生的遗憾。
“宋千户,那个吕涛,能不能交给我?”
...
“把他们通通滴给我押上复真观,明日一早行刑,祭奠我阵亡的将士。”折腾了一宿,天光早已大亮,宋毅骋也累的够呛,“老周,派人通知六夫人过来汇合。”
“是,老爷,要不要给卢督师报功?”
“嗯,些许小贼,不报也罢。”宋毅骋觉得又没有什么大鱼,报不报都无所谓,转念一想,赶忙改口,“不报是不是不合适?”
“老爷,这多方将领职务皆在老爷之上,他们手下都是些骄兵悍将,对我们多有看不上,如有这等功劳,也能打响我们的名号,如不报上去,的确是与我军不利啊。”
“老周此言有理,那就派人去报。”
自打这流寇入了武当山,道观里的道士也就跑了个精光,宋毅骋有心拜一拜真武大帝都没地方去,复真观里倒是也有,可那里现在杀的是血流成河,他实在不忍心亵渎了神仙,也只得作罢。
“将军,您回来啦?我做好了早餐,您来吃些吧。”袁宝儿站在复真观门口远远就看到宋毅骋等人从山下上来,等离的近了,小跑着就迎了上来。
宋毅骋抬头看看天,伸出胳膊来看看手表,已经是10点多了,“这个点吃早饭是不是有点晚了,这眼看就该吃中午饭了,太累了有点没胃口啊,要不中午一起吃得了。”
“将军,就算你不饿,可将士们也都累了一夜了,我和姐妹们做了好多,够你们三百多人吃的。”袁宝儿跟在宋毅骋身侧,往观中走去。
“啥玩意?”宋毅骋吃惊的看着身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你们什么情况?”
天亮之后,留在山上的几个亲卫家丁四下无事,坐在一起准备吃些干粮补充补充体力,正巧被起来的几个女子看见,三问两问之下,宋毅骋的基本情况也都大体了解了,袁宝儿跟几个女孩子说,救命之恩我们无法报答,就帮着给他们做些饭食吧,也能聊表心意,经过半夜的休息,这些个女孩子这时候也大都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被救的喜悦让她们全身心都轻松,就这么着叽叽喳喳的开始埋锅造饭,这道观原本就住着几百号的流贼,锅碗瓢盆那是不缺少的。
淘米的淘米,熬粥的熬粥,和面蒸馒头,咸菜青菜炖猪肉,总之缴获里面有什么,她们就用什么,就这么着忙活到了现在,馒头也都陆陆续续的出锅了,袁宝儿也是见饭菜差不多了,这才到山门口去等着宋毅骋的。
“老周,你说呢,饿不饿?”虽然是对老周说的,但目光却看向了袁宝儿身后的家丁亲卫,那是奉命留在道观的,见他们隐晦的点头,宋毅骋知道一切正常,不待老周答话,接着道:“算了,既然姑娘们都给做好了,咱们也不能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好心,老周吩咐下去,进去开饭。”
“将军,你尝尝,这是我炸的肉丸子,可好吃了。”袁宝儿蹲在宋毅骋前面,指着宋毅骋菜碗里肉丸子说道。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有这一手。”宋毅骋坐在门槛上端着菜碗就着馒头,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抬起眼来,注视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那些没受过侵犯的姑娘,老周都问明白了,哪里人,叫什么,家里是干嘛的也都做了记录,但只有宋毅骋眼前这个袁宝儿,什么也不说,只说自己家里已经没人了,越是这样,宋毅骋就不得不越是关注她,很可疑啊,可别在是哪个流寇头目的闺女吧,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绎的,难道自己人关自己人?想想也不大可能吧。
“我哪儿是什么千金小姐呀,将军可别胡说了。”
宋毅骋并没有去纠正她将军的称呼,爱叫啥叫啥吧,“对了,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啊?”
“不知道。”
“不知道?别人呢?”
“我也不知道。”
“唉,那我就当你们真的不知道了啊,我有两个去向,你可以听一听,一会回去跟其它的姑娘都说一下,这第一呢,就是给你们发一些盘缠,然后就近送到官府,让官府送你们回乡寻亲。”
“回乡寻亲?将军别说笑了,我们都是在乡里被掳掠来的,早已是家破人亡,亲人不是当场死了,就是后来死了,家里没人了,再说就算还有人,我们这些弱女子被流寇掳走这么多日子,哪还有脸面回去,就算回去了,光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