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东西交给大外甥归置,沈淑脑袋一歪便睡死过去了。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厮打声,她才缓缓醒来。
刚穿好衣服,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奉旨抄家!赶紧把门打开!”
沈淑开了门,好几个官兵直接冲了进来。
进了门就开始掀桌子砸凳子,翻箱倒柜,而后,眼神越发凛冽。
沈淑已经出了门,站在了院子里,旁边全都是不知所措的下人。
很快,宋雅柔也出现了。
她的头发被木钗子随便挽起来,双眼通红,流着眼泪,喊着,“恙儿,恙儿…”
随后,不远处的小院里也惊慌跑出来了个妇人。
长得眉清目秀,十分有亲和力。
这人正是纪无恙的大嫂,杜润星。
她哭着往宋雅柔的身边去,满脸的泪痕和惊慌失措。
“娘,怎么办啊?他们把柏儿带走了!怎么办啊?”
“他们把你兄弟无恙也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咋办了。
没事,等你祖母和二婶儿来,他们总归是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纪老太太和王芳荣也快步走来,旁边跟着的是纪瑞阳的媳妇林清雨。
一众人全都是随便找了个木钗子把头发挽了起来,没有了半点昨日的华贵。
脸上既有担忧害怕,也有愤恨后悔,十分好看。
不等宋雅柔开口,那边林清雨竟先骂上了。
“大伯和无虞兄长只需要守好边关就是!
好好的,怎么就让皇上发怒了呢?平白无故给家里惹事!
再说,发怒了处置你们便是,怎么还得连累我们?
官兵一早把公爹、瑞阳和兰竹都带走了。
他们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林清雨这话说的窝心,杜润星哭的更厉害了。
自家相公在边塞蛮荒回不来,逢年过节的,他们这边也都不如二房那边热闹。
可得来的奖赏却又全被那边拿走,此刻有了祸事,他们倒是想推脱的干净。
“弟妹你说话未免太窝心!
公爹和我夫君带来皇上的奖赏时,你和瑞阳兄弟怎么往前凑呢?
这会儿出事了,你倒是推脱的干净!”
“我拿你什么了?我拿你什么了?你今儿给我说说清楚!”
不说这茬儿还好,一提起来,林清雨就肉疼!
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东西,说没就没了,没得如此不露痕迹。
天杀的!
眼看着他们二人就要往前厮打,从后面跑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这二人,一个是王芳荣和纪峰的闺女纪安宁。
另外一个则是纪无恙的小妹纪青蔓。
进门便听着杜润星和林清雨吵闹,两个人上前拉扯。
转头,纪安宁便把此事的矛头对准了一直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沈淑身上。
“都是你!你个丧门星!扫把星!
你一进门,我们家就遭了难了!都怪你!”
啧啧啧,祸水东引?
沈淑勾唇一笑,神情里满是讽刺。
那话说的好,“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今儿个,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就是不知道,远在蛮荒的纪驰和纪无虞知道家中这般,会不会寒心啊。
“你笑?你还笑?都是你的错!”
昨儿晚上遭贼,一早起来,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了。
赶上抄家,此事又没法儿说,纪青蔓满肚子的火儿也正愁没地儿撒呢!
昨儿这女人欺负他哥的事,她也知道了一二。
此刻正是报仇的时候!
纪青蔓气冲冲的指着沈淑的鼻子骂,还想着冲上来动手。
杜润星上前护着,“小妹,这是你新嫂,你莫不能叫人家撺掇,欺负咱们自己人啊!”
“嫂子,你说什么话?谁是咱们自己人,谁是外人,我比你清楚!”
纪青蔓一把把杜润星推开。
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一拳捶过来,正对着沈淑的面门。
沈淑躲都没躲,她抬手,顺势握住纪青蔓的拳头,再往一侧的墙上那么一扽,半点没留情。
“啊!
疼死我了!你竟然敢打我!
从来没人敢打我!
你好狠毒的心啊!”
纪青蔓根本没想到,沈淑会还手。
她捂着手,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泪鼻涕更是糊了满脸。
再看那双细嫩的手,虽然没断,但已经青紫一片了。
“你若是不听话,往后我收拾你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沈淑抬首,冷飕飕的话是对着纪青蔓说的,眼神却是扫过了在场所有的纪家人。
因着沈淑这一句,总算是让家中可以安静点等候官兵的发落了。
没多时,官兵抄家完毕,拎着几个大空箱子来。
一个个满脸晦气,推搡着纪峰、纪瑞阳、纪无恙还有纪松柏和纪兰竹进门。
这几个人,包括孩子,全都被五花大绑,推到了院子中间。
“柏儿!”
“相公!竹儿!”
妇人家泪水涟涟,对着自己的相公孩子哭,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沈淑却像是个没事人般,双手抱臂,倚在墙上,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儿。
纪无恙怒从胆边生,自家相公都这般了,她竟一点都不担心,还看热闹?真是没心肝的东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家有违圣德,通敌叛国,现判处抄家,即刻流放至蛮荒,静思己过!无诏不可回!
纪家足岁男丁各打二十鞭,所有家仆全部充公!”
众人跪下接旨,沈淑听得明白,这个足岁皇上用的就很妙啊!
看在刚才杜润星护着自己的份儿上,沈淑的眼神落在了纪松柏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倒是也不错,这娃娃年岁不大,但大难临头,虽也害怕,但脸上极力保持的镇定冷静,令沈淑欢喜。
圣旨宣完,官兵拎了鞭子来,站至这几人身后,准备行刑,这是连娃娃都没打算放过的意思。
瞬间,底下人又是哭闹一片。
纪松柏回头安慰杜润星,“娘亲莫哭,我受得住。”
抬眸一瞬,看见了沈淑,竟也给她挤了个安慰的笑。
嚯!这小子!
护着他们母子,沈淑的决心现下更甚了。
纪无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爹回来的时候,别说二十鞭,四十鞭子也是打过的。
不过,从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到如今的阶下囚,滋味属实不好受,很多事情他想不通。
却又不想被那个沈泼给看轻,便装出了这幅样子。
他下意识这般想着,眼神就往那边瞥。
这女人盯着自家侄儿看做什么?她打孩子的什么主意?
莫不是想让那官兵打的狠一些?连个根儿都不给纪家留了?
不成!绝不能让着毒妇得逞!
“诸位大哥,我这侄儿打小儿身子骨儿不好。
你们把他的刑罚落在我身上,省的出了人命,你们也不好收场不是!”
纪无恙赶紧挡在了纪松柏的身后,冲着那边的官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