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小镇。
老姜开了二十年的包子铺关门了,宅子也空了。
一个月前,他与姜瑛月带着手下押着阿史那莎儿离开了小镇。
临行前,他在老张的客栈与几位老友喝了一个通宵。
姜瑛月说,若是舍不得这里,不如就留下。
老姜却说,他要死在自己的故土!
在那儿之前,他要踏一踏那西厥的皇城。
大夏京城,西城门。
老皇帝燕启率领满朝文武等在了这里。
此刻,他无疑是激动的,因为大夏的功臣就要回来了。
姚肃之早两日回来的,他就站在燕启的身边。
就在这时,鬼卫护卫着几架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皇上,他们回来了。”姚肃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皇帝那个激动呀!
他本来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看到不断驶近的马车,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喜公公瞧见了,急忙掏出块儿帕子递给了老皇帝,悄声道,“皇上,一会儿见了王爷再哭。”
老皇帝一下子就止住了泪,他差点儿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
喜公公的声音虽轻,但还是被围在四周的几人听见了。
尤其是燕凌宸、燕凌痕与燕凌墨,三人同时以幽怨的目光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三哥回来了,真好!”燕凌墨轻声来了一句。
其余二人附和着点头,总算是有能制住父皇的人了。
这一会儿工夫,马车已经驶到了近前。
就见众人下了马车,在燕凌夙的带领下,朝着老皇帝跪下就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眼睛微红,面带笑容,双手抬了抬,“众位请起!”
“谢皇上(父皇)!”
众人起身,燕凌夙与姚羽鸾来到了老皇帝的跟前。
“父皇,幸不辱命!”燕凌夙说着接过了步尘生递过来的锦盒亲手献给了自己的父亲。
“这是……”老皇帝打开一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锦盒中放着的正是西厥的亡国玉玺。
“好,好呀!”他虽然没有踏上西厥的皇城,但能亲眼看到西厥的亡国玉玺,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就在这时,燕凌夙往前走了几步,抵在了老皇帝的耳边,“父皇想不想出京?”
老皇帝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真的?”
“父皇,什么真的?”燕凌痕狐疑起来。
老皇帝扭头急忙解释,“就是那件事,你三哥问准备好没有。”
燕凌痕总觉得父皇与三哥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姚羽鸾糊涂了,这都打的什么哑谜?
于是,她就问了出来,“那件事是什么事?”
老皇帝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姚肃之接过了话,“今晚,皇上准备了庆功宴,想知道痕王爷准备好没有。”
老皇帝猛点头,“对,就是庆功宴。”
姚羽鸾不说话了,庆功宴用得着当朝皇帝操心?
燕凌夙偷偷白了自家父皇一眼,差点儿坏了他的好事。
“咳咳,皇上、王爷,该回宫了。”周道不得不出声提醒,再这么聊下去该晌午了。
老皇帝扭头扫了眼身后的一众朝臣,而后应了声,“嗯~”
“摆驾回宫!”喜公公一甩拂尘,搀着老皇帝上了龙辇。
而燕凌夙拉着姚羽鸾坐上了属于夙王的车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西城门,朝着皇宫驶去。
一路上的茶楼酒肆中,各大家族的小姐、公子,早早包下了临街的雅间儿,一个个的都想一睹夙王与姚大小姐的风采。
街道两边更是挤满了百姓,他们红着眼睛欢呼着:大夏的英雄回来了!
姚羽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激动的也红了眼睛。
这时,燕凌夙拉住了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情谊尽在不言中。
姚羽鸾没有在宫里逗留,待了一刻钟就出了宫门打马回将军府了。
离家快一年了,她还从未如此思念过自己的亲人,她心急如焚。
此刻,将军府的大门敞开着。
姚羽鸾下了马就疾步走进了府门,“娘,娘,我回来了!”
她刚走进府门,就被同样疾步赶来的凤玉音抱了个满怀。
“我的鸾儿回来了!”她双眼模糊,泪止不住地流。
多少年了,她的心就没有放下过。
以前是担心自己的丈夫,现在又加上了鸾儿,以后……
她不敢想!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了……”姚羽鸾心疼的不停给娘亲擦眼泪。
这时,姚肃之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眼就瞧见了妻子那双哭红了的眼睛。
凤玉音急忙止住了眼泪,“肃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姚羽鸾扭头看向父亲,“爹,还不快哄哄娘亲?”
姚肃之走上前去,望着自己的发妻,“是我委屈夫人了。”
发妻的担心,他一直明白,可谁叫自己是姚家人。
如今,西厥被灭,他可以把肩膀上的担子卸下去了。
“昨日,我和皇上吵了一架。”
凤玉音有些吃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事情没定下来,没敢说。”
“什么事情没定下来?爹为什么和皇伯伯吵架?”姚羽鸾想不明白。
“爹想把兵权交上去,皇上不同意。”
姚肃之的话着实是震惊到了母女二人。
好一会儿,母女二人才回过神儿来。
姚羽鸾赞同父亲的做法,“爹的意思是,皇伯伯同意了?”
“嗯,鸾儿刚出宫,皇上就同意了。”姚肃之望着凤玉音歉意道,“不过,还要等皇上的人顺利接手。”
凤玉音当然明白,姚家军岂是说撤手就能撤手的?
其实,姚肃之说谎了,同意这件事的并不是皇上,而是夙王。
此刻,清心殿的大门紧紧关着。
大殿之中就只有燕启与燕凌夙父子俩。
“夙儿,你应该知道姚家对大夏有多重要,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大夏的百姓?”老皇帝气呼呼的。
“父皇,那谁又对得起姚家?难道姚家就活该死了一个又一个,直至灭族?”
常道的话,燕凌夙一直都没有忘。
还有那一个挨着一个的牌位更是刺痛了他的心。
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久久不愿开口。
他何尝不知姚家死的人多,但大夏需要姚家不是吗?
见父皇不应,燕凌夙一撩衣摆跪了下来,“父皇,难道真要等姚家灭了族才来后悔?”
“父皇,姚羽翰是姚家仅剩的香火了!”燕凌夙激动地喊了出来。
姚展与鸾儿的事,他是万万不敢提及的。
老皇帝想起了那个扎进自己怀里哭鼻子的小男孩儿。
良久,一声叹息从他的口中响起,“哎!夙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燕凌夙松了口气,“父皇觉得曾淞怎么样?”
老皇帝没有任何犹豫,“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知痕儿会不会答应?”
曾淞可是刚被燕凌痕提拔为禁卫军副统领,如今烤熟的鸭子被人抢了去,他能乐意?
“五弟那里儿臣去说。”燕凌夙挑唇笑了,这还能难倒他?
“父皇,儿臣这就去找五弟。”他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老皇帝叫住了他。
“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明儿的事儿,来得及吗?”老皇帝有些不放心。
“父皇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你去吧。”
老皇帝挥了挥手,燕凌夙退了出去。
他一出殿门就遇见了大步赶来的五弟,“出了何事这般着急?”
燕凌痕一把拉起自家三哥来到了殿外的角落里,“三哥,听说父皇答应了姚将军?”
“你怎么知道的?”燕凌夙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刚在宫门口碰见了姚将军。”燕凌痕一脸担忧状。
“五弟对这个事儿怎么看?”
“姚家牺牲太多了,姚将军不愿再领兵权也能理解。”
“真这么想的?”燕凌夙很欣慰,除了老大、老二,其余三个兄弟都不是没良心的。
“嗯,就是几十万姚家军不好办。”作为燕家人,这些燕凌痕不得不考虑。
他瞧着面前的三哥,突的灵光一现,“不如三哥领了这个差事吧!你是姚家的女婿,最合适不过。”
燕凌夙肉眼可见的面上僵了一下:想把我拖下水,做梦!
“三哥,五弟这个主意不好吗?”燕凌痕糊涂了。
姚家军可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谁不想要?
当然除了他自己。
他答应了清萤,等曾淞能扛起禁卫军的重担时,两人就离开京城,去游遍大夏的大好河山。
“哎!”燕凌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是三哥不想领这个兵权,是父皇已经定下了人选。”
燕凌痕好奇道,“是谁?”
燕凌夙瞄了他一眼,满面的为难之色,“曾淞。”
“什么?”燕凌痕唰的一下就黑了脸,“我这就找父皇评理去!”
“等等……”燕凌夙拉住了暴走的五弟。
“三哥不要拦着我。”燕凌痕都快要气炸了。
他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能接替自己的人。如今倒好,到嘴的鸭子要飞了,他怎么和清萤交代?
“你去了有用吗?皇帝的话一出口,能收回去吗?”燕凌夙无奈道。
“那我怎么办?”
“不如就先依了父皇……”
“那我还不如就着圣旨未下,找父皇去评评理。”燕凌痕有些丧气。
“你先听三哥把话说完再去找父皇闹不迟。”
“好吧!”
“咳咳”,燕凌夙清了清嗓子,心疼之色瞬间在脸上显现出来。
“凌痕,你是从龙狱里走出来的,又是龙卫的首领,亲眼见过父皇是怎么一夜一夜地批折子的。”
“嗯。”燕凌痕应了一声,他对此无比心疼。
“三哥出战西厥的这些日子,父皇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燕凌夙说着眼圈儿就红了起来,他这是真的心疼了。
“如今姚将军要退了,父皇是左思右想才想到了曾淞,毕竟统领姚家军的人选太重要了。”
燕凌痕的怒气消散了大半。
燕凌夙再接再厉,“刚刚父皇掉泪了,说燕家欠姚家的,作为燕家子孙,只能受些委屈,跟他一起还。”
燕凌痕刚刚只顾着生气了,现在冷静下来,就发现了不对。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三哥,五弟知道你在诓骗我,但我愿意让出曾淞。”
燕凌夙生出了愧疚来,他弯腰施了一礼,“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了。”
他的道歉是发自真心的,是他自私了!
燕凌痕上前把人搀了起来,“自家兄弟,没什么错不错的。”
若不是三哥当初手下留情放了清萤,以父皇对夜家的恨,是不会妥协的。
而清萤也逃不过那断头台上的一刀。
现在就当是替清萤还债了。
“好兄弟!”燕凌夙激动的抱住了自己的五弟。
燕凌痕扬起了唇角。
在他的脑海中,正有一个小男孩儿拉着他的手,不断安慰自己这个刚失去娘亲的孩子。
清心殿,大殿门口。
老皇帝正躲在门内偷瞄这两兄弟。
“皇上,这回您放心了吧?”喜公公笑道。
“嗯,总算是没让朕失望。”老皇帝转身走向了龙椅。
“皇上这是何苦呢?”喜公公有些心疼。
“哎,朕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现如今朕只想让他们兄弟能心无芥蒂,不要在朕死的时候闹上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
“皇上,四位皇子都是孝顺的,不会寒了您的心。”喜公公抹了抹眼睛。
“哎,就算朕小人之心吧。”
燕启是庆幸的,庆幸余下的儿子不像老大、老二那般让人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