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水淹滁州(一)
时光荏苒,一转眼,清明已过,华军依旧兵围东都,可自打三月中旬攻城不下之后,便不曾再发起过冲城战,也不曾出营邀战,似乎在做着长期围困之打算,而王世充显然也乐得华军不攻,为防刺激华军之故,甚至下了道严禁挑衅华军之命令,双方就这么很有默契地玩着西线无战事之把戏。
王世充不战,那是因着他没本钱战,哪怕疯狂扩军之下,城中已有了十数万兵马,可除了五万余残军算是有些战斗力之外,其余那些强拉壮丁组织起来的部队根本不堪一击,在窦建德那头没有动静之前,王世充只求华军莫要再次发起强攻,又哪敢再惹是生非的,至于张君武么,不战的理由同样只有一个,那便是等着窦建德前来送死。
“陛下,南线来的军报在此,请陛下过目。”
等待复等待,这一等已是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等到窦建德出兵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南线的军报,这不,一大早地,张君武方才刚用过早膳,王诚便已捧着几本黄绢蒙面的折子匆匆赶了来。
“嗯……”
这一见王诚神色明显有异,张君武的眉头登时便是一挑,可也没甚多的言语,伸手接过了那几本折子,细细地浏览了一番,但却并未有甚点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陛下,我军虽有小挫,却无碍大局,至于孟明么,唔,此战虽有冒失之过,然,子英既已重处过了,窃以为不若且容其将功折罪也就是了。”
王诚与孟武素来交好,此番之所以抢着来送军报,就是想着能帮衬其一二的,这会儿见得张君武面色颇见凝重,自不免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便赶忙从旁进谏了一句道。
“打仗的事岂有包赢的道理,胜败不过兵家常事耳,年轻人么,终究会有些热血冲动,能接受教训便好,朕自没打算处罚孟明,只是此败终须得有人担责,这样好了,传朕旨意,召孟明到东都大营将养,待得痊愈后,就先在羽林军中历练一番也罢。”
王诚显然是瞎担心了,张君武根本就没打算重处孟明,他只不过是在琢磨着南线的战事是否该缓上一缓,以促使窦建德早下出兵之决心。
“陛下圣明。”
这一听张君武如此说法,王诚紧绷着的神经立马便是一松,自觉已对得起孟武的嘱托,也就没再多言罗唣,恭谨地称颂了一句之后,便即退到了一旁。
“轩逸拟诏罢,着徐世积即刻兵进滁州,克敌制胜后,再去取江都,饮马长江边!”
默默地沉思了片刻之后,张君武还是觉得南线必须先打起来,否则的话,窦建德未必敢冒险出击,也唯有南线部队杀到了长江边,方才有可能引蛇出洞,一念及此,张君武也就没再多犹豫,紧着便下定了大打的决心……
“报,禀小将军,贼将徐世积亲率十二万大军已越过张八岭,正在向我滁州杀来!”
滁州城的城守府中,王雄诞正与几名义弟商榷着战守之事,冷不丁却见一名报马匆匆从堂下行了上来,冲着王雄诞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来得好快么。”
王雄诞显然没料到华军主力会来得如此之快,要知道张八岭一战方才刚过去不到五天而已,照理来说,吃了个大亏的华军此时应该在舔伤口才是。
“二哥,贼子欺人太甚,打罢!”
在兄弟几个中,就属徐如海脾气最暴,这一听华军主力大举杀来,登时便怒了,但见其猛地一捶面前的几子,恶声恶气地便嚷嚷了一嗓子,可也就只有他在喊打喊杀而已,林雄武与赵启晟等人却是全都木讷着脸,全无往昔遇战时的踊跃。
“嗯,那就打好了。”
尽管瞧见了几位义弟脸上的异色,然则王雄诞却并未理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即下定了打的决心。
“二哥,贼军势大,正面与之战,恐难为力,不若且先守上一守,待得我军之部署完毕,自可轻松破敌,何须……”
赵启晟原本是众人中最好战之辈,往常每逢战事,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请命打先锋,可自打张八岭一战被孟武所部摧古拉朽般击溃之后,赵启晟到如今都还没能从惨败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一听王雄诞要跟华军正面而战,心登时便虚了,赶忙从旁进谏了一番。
“吾意已决,九弟若是不愿战,那就去白茆峡督阵也罢。”
没等赵启晟将话说完,王雄诞便已面色肃然地一压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的决断。
“二哥说笑了,小弟又岂是惧战之人。”
被王雄诞这么一说,赵启晟的黑脸不由地便是一红,自不愿被众兄弟们看轻了去,这便呐呐地解释了一句道。
“敌强我弱,这一仗确是不好打,然,我军若是光据城而守,弱了自家士气不说,早先诸般部署也有着暴露之危,唯有拼死一战,将贼军挡在清流河对岸,方可确保此战之胜算,诸位弟弟皆我大楚之勇者,岂可让北人在我大楚国中逞威!”
这一见诸位弟弟的脸色依旧有异,王雄诞也自不免有些头大不已,没旁的,若是可能,王雄诞也不愿跟华军硬撼,奈何他早先部署的一招破敌妙计如今尚未完工,为确保个中机密不被华军发现,纵使明知战必不利,也只能是拼力一搏了的。
“诺!”
滁州乃是江淮军的老根据地,从隋末时起,杜伏威便在此举起了反旗,在场诸将中大半都是滁州人,保家卫国的勇气还是不缺的,而今,王雄诞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众将们也自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齐声应诺之余,决死一战的勇气顿时便为之大起了……
清流河,又名乌衣河,位于滁州城北三里处,为滁河的支流之一,与池河相类似,水面不甚宽,可水流却是颇急,值此春夏之交时,河心处水深达三丈上下,人马皆无法涉渡,河上本有便桥三座,然,自前几日设计伏击了华军先头部队之后,为防华军前来报复,三座便桥皆已被拆毁,甚至连桥墩都已被江淮军用木筏撞倒,只余河水在湍急地流淌着,河岸边,江淮军的游骑三三两两地分散出数十里地,不时地往来哨探个不休。
“呜,呜呜,呜呜……”
在江淮军如此严密的哨探下,华军先锋部队方才刚从河对岸的丘陵中行出,便被江淮军游哨们瞧了个正着,很快,告急的号角声暴响不已间,大批的江淮军将士已蜂拥着从北城门处冲了出来,急若星火般向河边赶了去。
“报,禀大都督,江淮军大举出城,如今正在清流河对岸列阵,郭将军特派小的前来请大都督明示行止。”
见得江淮军势大,刚顶替了孟武为前军大将的郭孝恪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在列阵布防的同时,紧着便着人将此消息禀报到了徐世积处。
“命令前军按兵不动,其余各部加速赶往河边!”
这一听江淮军不依城而守,而是全军跑出来阻截己方渡河,徐世积的眼神里立马便掠过了一丝疑惑,可也没表露出来,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吩咐了一句,便将那名传令兵打发了开去。
“末将等参见大都督!”
此番徐世积亲率主力前来,除了被安排去掩护后路以及粮道的孟武所部外,三军之间的间距本就不曾拉开多少,这一加速急赶之下,自是很快便进抵了清流河边,一见徐世积已到,正率部与江淮军隔河对峙的郭孝恪自不敢怠慢了去,紧着便领前军诸将迎上了前去,齐齐见礼不迭。
“免了。”
面对着诸将们的见礼,徐世积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虚抬了下手,语调淡然地叫了免,却并未急着下达作战命令,而是径直策马来到了河边,双目炯然地观望着对岸的江淮军阵型。
“大都督,贼军猖獗无礼,末将请命率部抢渡!”
郭孝恪自归附帝国以来,虽也打了几次仗,可却都是敲边鼓的角色,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统领一军之机会,自是希望能好生表现一下的,待得见徐世积迟迟没个决断出来,登时便有些个沉不住气了,这便上前一步,一躬身,昂然请命了一句道。
“不急。”
徐世积面色淡然地摆了摆手,语调淡然地吭哧了一声,也没再去观望敌阵,而是缓步走到了河边,一弯腰,将手伸进了水中,拨动了两下之后,方才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不动声色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前军压住阵脚,其余各部后退一里安营!”
“这……诺!”
郭孝恪正自憋足了劲要建功立业呢,这一听徐世积如此下令,自不免便有些急了,正欲张口进谏上一番,可一瞅见徐世积的眉头已然皱起,也自不敢再多言罗唣,只能是无奈地应了一声,匆匆奔回本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