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区别对待
外围宫墙上的大梁军将士虽是拼死抵抗,奈何事发突然,大梁御林军皆分散各处,根本无法在短时间里赶到战场上,在苏定方所部的强大攻势面前,也就只抵抗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被攻破了城防,数百大梁御林军将士死的死、逃的逃,很快,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过,两扇紧闭着的宫门已被华军将士从内里推了开来,刹那间,列阵在广场上的华军将士们顿时便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有若潮水般地冲进了皇城之中,一路狂奔着向内禁冲杀了过去。
“朕在此,诸军莫慌,稳住了,四城援兵须臾即至,杀贼,杀贼,杀贼!”
有了外宫墙处的顽强抵抗,内宫墙处总算是勉强集结起了千余守军,只是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大批华军将士,城上人等无不心慌意乱,正自手足无措间,却见一身黄金锁子甲的梁师都已领着几名内侍匆匆赶了来,一见情形不对,紧着便咆哮了起来。
“嗖、嗖、嗖……”
有了梁师都这么个主心骨,大梁御林军将士们这才算是稳住了心神,纷纷抄弓在手,冲着汹涌而来的华军将士便是一通子乱箭射了过去,当场便令冲在最前方的华军将士惨嚎着倒下了数十人,原本汹汹的冲锋势头自不免便是一窒。
“弓箭手压制城头,盾刀手上前抢城,攻上去,活捉梁师都,上!”
这一见大梁御林军都已死到临头了,还敢负隅顽抗,苏定方登时便怒了,大吼着便下达了总攻之令,旋即便见华军千余弓箭手很快便集结成阵,将一拨又一拨的箭雨泼洒向城头,打得大梁御林军将士们连头都抬不起来,紧接着,盾刀手们扛着云梯向前飞奔,更有数十名华军士兵去宫殿中拆来了根横梁,扛着便往宫门处冲了过去。
“不要乱,起来,挡住贼军,挡住了!”
华军的箭雨之密度实在是太大了些,梁师都根本不敢探出头去,只能猫在了城门楼中,然则一听到华军冲锋时所造成的声势,梁师都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横刀,一边拨打着零星的流矢,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喝着,试图鼓起手下将士们血战到底的勇气。
还别说,大梁御林军将士大半都是梁氏子弟,忠勇之心自是不缺,在梁师都的鼓舞下,还真就奋起抵抗了,只可惜此处乃是皇宫内城墙,自然不可能囤积檑木滚石这等守城利器,甚至连箭矢的库存都没有,光靠御林军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又哪堪华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战不多久,算不得厚实的内禁宫门便已被华军将士们硬生生撞了开来,随着大批华军将士从宫门处狂涌直入,大梁御林军的最后抵抗也就此彻底崩溃了去,见势不妙,梁师都领着近百名士兵匆匆逃到了一处临水的塔楼中,据险而守,试图坚持到四城援军的赶到。
援军?根本不会有甚援军了——在苏定方率部进城后不多久,薛万均等华军将领已各率本部兵马陆续冲进了朔方西城,配合着城外部队,早将其余三门的大梁守军牢牢围困在了城门附近,大梁军诸部都已自身难保了,哪有可能杀出重围来救援梁师都的。
“组盾阵,不惜一切代价攻进去!”
塔楼高九层,三面临水,只有一条十余丈长的露天走廊可通往塔底,逃进了塔楼中的大梁御林军士兵虽不多,可依靠着地利之优势,愣是用箭雨封死了华军的冲锋道路,华军先头部队几次狂冲,都被箭雨所阻,不单没能冲进塔中,反倒是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之代价,正自头疼不已间,苏定方已率亲卫队赶到了现场,只一看地形地势,他也没辙了,只能是下令盾刀手们组盾阵强攻。
限于走廊的无遮无挡,且又狭窄,华军的盾阵根本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自是无法挡住从塔上各处射来的箭雨之覆盖,连续攻了十数次,都被大梁御林军残部给打了回来,又多付出了近两百的伤亡,只是到了此时,大梁御林军残部所携带的箭矢终于耗尽了,再也无力阻挡华军的突破,很快,一场肉搏战便在塔楼中上演了,大批华军将士前仆后继地不断向上仰攻,逐层与大梁御林军残部拼死争夺,战至天亮时分,终于杀上了塔楼的最高层,只剩下几名内侍陪伴的梁师都见已无路可逃,又没勇气自尽,不得不弃刀当了俘虏,至此,盘亘朔方多年的大梁国彻底宣告覆灭……
瑞明四年五月十四日,大梁覆灭的捷报传至京师,与此同时,江淮军杜伏威也送来了捷报,奏明张君武,言称已歼灭了李子通所部,生擒李子通本人,并已将其押至江都,由江都都督张善相派人押送进京,说起来可是双喜临门来着,只是该如何处置这两位割据之雄主,众臣工们的意见出现了明显的分歧,而张君武本人么,对此事也自颇为谨慎,并未急着言明态度,而是将之拿到了早朝上来议。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此二贼皆是枭雄之辈,桀骜不驯,屠戮百姓无算,十恶不赦,当尽诛!”
萧瑀生性耿直,一向嫉恶如仇,早朝方才刚开始,他便已第一个站了出来,旗帜鲜明地亮出了态度。
“陛下,微臣以为萧大人所言不妥,今,江南未平,萧铣、张善安等诸贼依旧拥兵自雄,今若杀俘,恐二贼惊惧之下,更起拼死抵抗之心,于我帝国平定江南之大局有所不利,且此二贼皆已兵败被擒,部众风流云散,再不足为虑,不妨给二贼一个宽大之处置,当可显我帝国泱泱之风范,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裁。”
萧瑀话音刚落,都还没等张君武有所置评,就见礼部尚书孔颖达已昂然站了出来,朗声亮出了反对的意见。
“玄龄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为宜?”
有了萧、孔二人这么一带头,文武百官中自是不凡出列奏事的,支持萧瑀与支持孔颖达的几乎各占一半,彼此间各有所据,引经据典地辩论个不休,眼瞅着众意难以统一,张君武也自不免有些头大,这便一压手,止住了众臣工们的进言,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便即将棘手的难题丢给了首辅大臣房玄龄。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此事当须得区别对待为宜。”
房玄龄这两日来也自没少思索此事,心中其实早有想法,只是身为首辅大臣,他却是不敢随意言事的,也就是张君武有问了,他方才慎言慎行地点了一句道。
“哦?卿且接着说,朕听着呢。”
张君武对梁师都、李子通这些枭雄之辈素来没啥好感,按其本心,这帮乱国之徒那都是在必诛之列的,只是考虑到朝中持赦免态度的臣工不少,张君武也自不愿在此事上乾坤独断,故而才会有了朝议决断这么一说,而今一听房玄龄所言别出机枢,心中登时便是一动,紧着便往下追问道。
“回陛下的话,窃以为梁、李二人虽都是桀骜不驯之辈,然,论其行,却是大有差异,依臣看来,梁师都卖身东突厥汗庭,认贼作父不说,还屡引突厥入寇,百姓深受其苦,此罪在不赦也,而观李子通其人,虽也是割据称雄,然,虐民之事较少,尤有可恕之处,且安置在京,给其一条活路,以观后效应是可行。”
调和鼎鼐本就是宰辅之臣的本分,在此道上,房玄龄显然极为的称职,一番论述下来,言而有据,既考虑到了宽恕之道,又不忘帝国典刑,这等论述一出,殿中文武百官为之颔首者自不在少数。
“嗯,那就这么定了也好,传朕旨意,着薛万均为夏州都督,孟明为银州都督、薛万彻为延州都督,调段德操为京兆府尹,令徐世积统军凯旋,将梁师都押至大理寺,明定其罪,而后斩首弃市,另,着张善相派人将李子通押运至京,待朕见过后,再另行处置。”
这一见诸般臣工们无人出头提出反对的意见,张君武也就没再多迟疑,连着便下了数道旨意,定下了最终的处置意见……
“陛下,老臣以为李子通其人奸诈,实非善类,留之不杀,恐久后还有祸患,不若仿王世充之旧例,也好一了百了。”
张君武金口既开,事情本就已算是作了定论,却不曾想散朝之后,王诚却是独自跑来觐见,自以为是地给出了个另类的建议。
“甚的旧例?朕怎地不知,卿且自管好军情事宜便好。”
当初借独孤家族的手,干掉了王世充一族老少,纯属不得已而为之——是时,高开道与罗艺联手起兵,河北糜烂,而东都又不曾稳固,留着王世充一族,必然是个大祸害,只是当初同意其投降时,已说过要饶了王家老少的性命,身为帝王,张君武也自不能公然毁诺,只能借他人之手来行事,怎么说都不太光彩,实际上,张君武对此事其实已是有些后悔了的,而今一听王诚又将此事搬了出来,脸色当即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失言了,死罪,死罪。”
这一见张君武声色不对,王诚这才惊觉自己的马屁可是拍到了马腿上,心登时便慌了,哪敢再多言罗唣,告罪连连之余,心惊肉跳地便赶紧请辞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