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苏定方这一记截杀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而为之的,明知如此,罗士信又怎敢放弃阵斩阿史那博尔古之良机,只听罗士信一声断喝之下,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的战马吃疼不已间,长嘶着便蹿了出去,有若闪电般地追到了阿史那博尔古的身后,旋即便见罗士信手起一枪,势若奔雷般地刺向了阿史那博尔古的后心。
“父帅小心!”
阿史那博尔古尚未来得及坐稳马背,冷不丁听得身后枪声呼啸,心顿时便慌了,有心要出枪招架,奈何身形不稳之际,根本无力为之,正自惶急不已间,却见一骑有若旋风般从斜侧面杀出,赫然是其四子阿史那合摩狂飙而来,只听其一声大吼之下,双臂猛然一送,手中的长马槊已是暴然挑击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架住了罗士信的枪势。
“铛!”
阿史那合摩到得实在太过突然了些,罗士信一时不察,枪势已然来不及变幻,重重地便跟阿史那合摩硬碰了一记,尽管人是稳稳地端坐在马背上,并不似阿史那合摩那般被震得身形歪斜不已,可枪势却是无可避免地便荡了开去,锋利的槊尖擦着阿史那博尔古的肩头划拉而过,将其肩头的虎头铠挑落,却并未伤到阿史那博尔古本人。
“混蛋!”
一枪走空之下,阿史那博尔古早已纵马逃得远了,再想追,已然没了可能,一见及此,罗士信顿时气得个七窍生烟不已,大骂了一声,手臂猛然一收,再一送,便已是毫不容情地刺向了阿史那合摩的胸膛。
“噗嗤!”
阿史那合摩在兄弟三人中是武艺最弱的一个,仅仅只是勉强摸到绝世勇将的边缘罢了,先前急着救父,发力过猛,遭反震之力的冲击自是不小,这会儿兀自重心不稳,尽管已瞧见了罗士信的出枪,却根本来不及躲闪,便已被罗士信一枪刺穿了胸膛。
“扑通!”
剧痛袭来之下,阿史那合摩当即便疼得惨嚎不已,然则罗士信根本没丝毫的恻隐之心,双臂只一挥,便已将阿史那合摩拖离了马背,再一甩,阿史那合摩残破的身体便已被甩得横飞出了丈许之遥,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很快就被狂冲而来的双方骑军生生踩成了一地的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阿史那青彦原本正自跃马横枪地要去击杀重心失衡的苏定方,却不曾想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枪了,就已瞧见罗士信击杀了自家四弟之后,又狂猛如般地冲杀而至,心顿时便慌了,根本不敢再纵马向前,忙不迭地便勒住了座下狂奔的战马。
“定方先撤,看罗某击破敌阵!”
于纵马冲过了方才刚调整完身形的苏定方身旁之际,罗士信只丢下句交待,便已人马合一地向正自踌躇不前的阿史那青彦杀了过去,当即便吓得阿史那青彦赶忙拨马向斜刺里狂逃不已。
“苏某岂是胆小之徒,看某杀贼!”
苏定方可不打算让罗士信专美于前,只见其灵巧已极地一拧马首,便已调转了个方向,豪气十足地呼喝了一嗓子,脚下猛地一踢马腹,也自发狠狂冲了起来,视汹涌而来的东突厥大军于无物。
东突厥大军这几年来一直在打仗,虽说国力困顿异常,但却精练出了一支强大的骑兵,纵使是在冲刺之际,彼此的间距也保持得相当之完美,前锋线几乎成一条水平线,说是移动如墙一般也自不为过,如是寻常将领望见了这等威势,怕是根本不敢直接冲阵,然则罗士信与苏定方却显然不在此列,二将根本没在意东突厥大军的来势汹汹,毫无畏惧地便以双箭头突击之方式狠狠地撞进了突厥骑阵之中。
“轰……”
罗、苏二将皆是万人敌的绝世勇将,这一杀进了敌阵,所过处,当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竟皆以一人之力,生生将突厥骑阵搅得个大乱,而就在此时,华军骑阵也已杀到了,两道铁流就此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一声惊天巨响中,人仰马翻,惨嚎声、兵器的撞击声、马嘶声陡然交织在了一起,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双方的将士跌落马下。
“撤,快撤!”
东突厥骑军虽堪称精锐,奈何先前连折了几阵,士气本就处在低谷,加之又有着罗士信与苏定方这两大勇将在阵中往来冲突,自然不可能是更为强悍的华军铁骑之对手,两下里一个对冲之下,东突厥骑阵瞬间便被冲垮了去,人马四散奔逃,一见情形不对,阿史那博尔古根本不敢再战,呼喝了一嗓子,率着还能跟在身后的残军便往驻地大营狂逃了去。
骑军的对决虽是凶狠异常,可结束也快,随着东突厥骑阵的崩溃,大战便已转入了追逃阶段,而此时,整支突厥骑军赫然已分成了数十股,往四面八方狂逃不已,这等情形一出,还真就叫华军铁骑一时间也不知该追哪一股才是。
“追上去,休走了贼酋!”
罗士信尽管在冲杀之中,可注意力却有大半是着落在阿史那博尔古的身上,此际一见东突厥帅旗正在向东狂逃,自是不肯放过这等擒贼先擒王之良机,一声呼啸之下,率部便往东面狂追不止。
双方都是骑军,哪怕华军所乘的战马较之突厥骑军稍优,可也强的不多,在这等双方都是全速冲刺之际,先逃的突厥骑军自是有着距离上的优势,近三十里的追逐战下来,除了少许掉队的突厥骑兵被华军大部队淹没之外,跟在阿史那博尔古身后的万余骑兵大多逃进了驻地大营之中。
“快,关上营门,上垒墙,弓箭准备!”
尽管已逃回了自家大营,然则阿史那博尔古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顾不得喘上一口大气,便已是气喘吁吁地下了道将令。
“全军止步,后退五里安营!”
华军铁骑尾追着东突厥溃兵赶到了其驻地大营外,却被东突厥骑兵们一通子乱箭所阻,眼瞅着天色将黑,而己方随军的轻便火炮部队还落在后头,罗士信虽是不甘得很,却也不敢强行冲击敌营,只能是无奈地勒兵徐徐后退……
“父帅。”
戌时末牌,夜已是微微有些深了,早已过了晚膳时间,然则阿史那博尔古却是半点食欲全无,哪怕其面前的几子上摆放着一大盆的烤羊肉,他也不曾动上一动,仅仅只是木然地端坐着,双眼无神地低垂着头,这等模样一出,登时便令大踏步行进了中军大帐的阿史那青彦双眼不由地便是一红。
“嗯……回来了多少兵马了?”
听得其子的呼唤,阿史那博尔古终于抬起了头来,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声线暗哑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父帅的话,我本族兵马回来了两万三千两百余,其余部族兵只回来了四千不到。”
这一听其父问起了归来的兵马,阿史那青彦的眼神瞬间便是一黯,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个令人心酸的答案。
“什么?怎会如此,达彦部落、狼山部落的兵马何在,嗯?”
阿史那青彦的答复一出,阿史那博尔古的双眼立马便瞪得浑圆,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没旁的,概因草原大战的特性便是败归败,战损却断然不会多到哪去,溃散的骑兵乱逃归乱逃,可真要在聚拢起来也自不算难事,这一点从东突厥本族兵马的快速聚拢便可见一斑,可眼下各部族兵却大多没回营,这叫阿史那博尔古实在难以理解。
“孩儿已派人再去催了。”
不说阿史那博尔古诧异莫名,阿史那青彦同样也对这等结果感到奇怪,只可惜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透其中的关键之所在,个中的功劳么,恐怕就须得归结到阿瓦部落酋长斯麻乞呐的头上了,此无他,这厮为了能多得些粮秣,竟是自告奋勇地派出了大批使者去了河套地区的诸多中小部落,将帝国战后要发赈灾粮的消息转告了各部酋长,如此一来,原本就不看好东突厥的诸多中小部落酋长们不约而同地都采取了观望态度,不仅不肯再依阿史那博尔古的命令派出部族战士,甚至将溃败回本部落的骑兵们全都拦在了部落中,这才导致了归营的部族兵少得可怜之结果。
“嗯……罢了,传令下去,全军紧守大营,没有为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营一步,另,再加派使者,赶往金帐,请求可汗尽快增派援军前来。”
见得其子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阿史那博尔古也自无奈得很,然则他也并未对这等怪事太过重视,只以为是诸中小部落是被华军的强悍吓住了,寻思着明日再派出使者前去各部族强征也就是了。
“诺!”
阿史那青彦对诸中小部落之兵未曾按惯例归营的看法与其父并无甚分别,同样也不是很在眼下这等怪现象,随口应诺之余,便即匆匆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