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月亮想要营救那些被抓走的小孩儿。
她最初是打算去剑阁告状,可在听过熊海叙述,知道拐卖灵童这件事,剑阁长老也参与其中后。她改了主意。
她要去官衙告状。
顺道将剑阁一起告了。
在底层百姓眼中,夏皇可是堪比天神一般的存在。
他凭借一己之力,镇压的天下修士不敢肆意杀戮平民,兴办的星火堂,更是让每一个具备修行资质的孩子都可以走上仙途。
单凭这两点,将让他备受世人敬畏。
天宗或许已经变成了黑心棉。但是夏皇绝不会容忍那六百孩童丧命关外。
这是武月亮的信念。
熊海不让她去。
他不忍心这位屡屡遭受折磨的小女孩命丧于此。
严格来说,熊海算不上什么正义之辈,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的空手买卖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此时,当他听说六百灵童即将性命堪忧时,他坐不住了。
他觉得,要是不做点儿什么的话。三百载的仙途都他娘的修到狗身上去了。
为了那些可怜孩子,便是搭上老命又何足道哉。一念至此,他起身对着耿昊一抱拳,谢过救命之恩后,便雄赳赳,气昂昂,一脸慷慨悲歌状要去报官。
耿昊不干了,同样站起身,一巴掌压在熊海肩头,将他按回板凳上。
“你们都不准去。”
他语气十分强硬。
霎时间,在武月亮眼中。面前这位帅的一塌糊涂的小叔叔,周身光芒闪耀,那光辉几乎可以同她所崇敬的夏皇相媲美了。
他救了我。
他给我饭吃还给我地方住。
他领我来茶馆吃零食。
如今,他竟然还要代我去官衙报官。
……
这小叔叔太好了。
月亮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他。
这是女孩儿唯一能想到的报答方式了。
月亮是个直性子。
心中怎样想,便要怎样说。可她刚要倾诉衷肠,便瞧见,面前巍峨挺立如山岳,掠走他芳心的小叔叔竟然坐下了。
他没有义愤填膺地出门去报官,而是坐回到了板凳上。这是闹哪样啊?
熊海和武月亮面面相觑。
“公子,难道你有其他打算?”
熊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耿昊不作声,而是沉着脸从黑铁环内拿出一件机关符箓丢在桌面。
“认识这个吗?”
熊海只看了一眼。
顷刻间,汗毛倒竖,险些当场遁逃。
武月亮小姑娘则是小脸一片雪白,满目惊恐。
呜呜呜!
完蛋喽!
小叔叔变成小魔鬼了。
桌面上那枚符箓,赫然正是铁甲宗那座关押灵童魔窟的通行玉符。换而言之,携带这枚玉符并知晓其用途的修士,极大可能都曾到过魔窟,并在其内卖过灵童。
熊海怎么也没想到。
面前这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修士,竟会是那些丧尽天良修士中的一员。
苦笑!
还是苦笑!
这会真算羊入虎口了。
“这是城内,你没有动手的机会。”
熊海威胁道。
“小叔叔,能不把月亮再送进魔窟吗?我长大可以给你做媳妇,俺们村长说,走月兔灵种对容貌有加持,我长大会变成一个大美女的,我还有六个没脑子的兄弟,都给你做小舅子,他们能打能背锅......你不亏的。”
武月亮到底还是小孩子。
一想到有可能会被卖回魔窟,嘤嘤哭了起来。各种能想到的筹码,纷纷往外抛。
什么乱七八糟的!
耿昊抬手给了她一个暴栗。
“别瞎想,这是从一位被我斩杀的魔修身上翻出来的,机缘巧合下,我掌握了打开这枚机关符箓的方法。”
他想起了白骨妖妇,以及机关符箓内那份名单。当时,他曾有心将名单交给剑阁,现在想来,幸亏他没有那样做,否则,坟头草估计都能扎扫帚了。
“真的?”武月亮将信将疑。
“你来自武家村,村长叫武山鹰,你老娘是武家村村花,你那六个兄弟额头都有印记,是你老娘拿烧火棍......”
耿昊滔滔不绝。
开始揭武月亮的老底儿。
武月亮噌的就站了起来。
伸出小手,一把捂住耿昊嘴巴:“信!我信!小叔叔,你别说了。”
她小脸通红,想哭又想笑。
……
武月亮信了。
熊海自然也就信了。
二人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有一人倒霉,另外一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熊海问道。
耿昊皱眉沉思片刻,长叹了一口气:“此事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容易,还需从长计议。”
当然要从长计议了,这两位热血上头,拼着不要性命,自然可以去告状。
然后呢?
安道天若是可信的话,必然会彻查此事,那他也会跟着暴露出来,这可不符合耿昊低调求稳养孩子的处事原则。
倘若安道天不可信……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全家凉凉。
思来想去。
耿昊发现此事棘手的紧,十分难办。
好在,熊海和武月亮对他十分信服。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就是认定耿昊已然有了打算。他不会对灵童拐卖不管不问。
……
熊海本是个漂泊散人,耿昊不放心他在外闲逛,便将刘鸣叫了过来,嘱意他给熊海安排个房间,就让住在茶楼内。
直到这时,熊海和武月亮才知道,原来这座规模不小的茶楼竟然是耿昊的产业。
至此,他们对耿昊身份的最后一点儿疑虑,彻底消散无踪:有资产的人,犯不上去赚这黑心钱。
安顿好熊海,互相留下传讯符,耿昊带着耿耿回到了平安堂。此时,夜幕低垂,陈蓉儿和耿耿早已睡下。
刚一进后院,二两便神色凝重地将耿昊叫到一旁,将十几块儿水晶交给他。
“昊子,你真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耿昊好奇问道。
“录影水晶。”二两答道。
“哪里来的?”耿昊又问。
二两道:“你昨晚不是给了我一些储物法器吗?白日里,我闲来无事,便将那些储物法器都洗了出来。
“这几枚水晶是我从那个名叫郑野的小杂碎的储物法器中开出来的,这个阴险的畜生,储物法器竟然还设置了引爆法阵,要不是本仙君技高一筹,还真有可能被他摆一道。”他一脸愤愤。
耿昊这才想起来。
昨晚,就着小酒,他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二两。对于赤练蛇这个劫修团伙,二两给出了一个贴切的评价:
这娘们儿!
定是个能打的。
死的有些憋屈了。
当耿昊说自己偶遇追杀,路见不平一刀斩,剁骨刀斩下铁甲宗宗主独子脑袋,因而引来他真人老爹追杀时。
二两忍不住又评价了:
小杂碎!该杀!
老杂碎,也该杀!
而后,他白了耿昊一眼,似再责备他不给力,竟然没能让这两个杂碎在地下团聚。
这倒令耿昊有些奇怪了。
他想不通二两为何会对郑野父子有如此大的憎恶,张口闭口,不是杂碎就是畜生。
要知道,他还没将从武月亮和熊海那里得来的消息跟他说呢!
对于郑野父子拐卖儿童以及那六百孩童的遭遇,二两应该一无所知才对。
似是瞧见了耿昊的不解,二两叹息道:
“你瞧瞧那些水晶就知道了。”
难道这些水晶中还藏着某些他所不知道的隐秘?压下心中疑惑,耿昊激发了水晶。
……
“畜生!”
“杂碎!”
“狗娘养的!”
“老子要屠了那座魔窟,活撕了这群魔鬼。”
……
看过水晶后。
耿昊的情绪比二两暴躁了一万倍。
瞧那架势,要是郑屠胆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大概率会不要性命地冲上去硬刚。
无他,实在是水晶内的影像触碰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影像一:幽暗的石室内,四周空空荡荡,唯有一座冰冷,泛着污光的金属台矗立在房间中央。
这时,一位银甲修士拎着一位灵童走进了石室内,修士面无表情,一举一动宛如机器。
而他手中灵童似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恐惧致使他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球,连发抖都做不到了。
修士抬手将灵童放在金属台,而后,一拍储物袋,拿出一管儿血红色药液,他用大手捏开灵童嘴巴,完全不顾他的反抗挣扎,强硬地将红色药液灌进了他嘴中。
刹那间,灵童宛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发出了痛苦哀嚎。
他的身躯开始撕裂,筋脉暴凸,仿若钢筋铁锁一般,将他肢体上的血肉紧紧缠绕。很快。爆裂的血管喷洒出大片血液,将他染成了一个血娃娃。
更加令人揪心地是,在遭受了如此酷烈的折磨后,灵童竟无法速死。生死危机下,天赋灵种开始向外喷洒大片灵光,它在试图拯救它的小主人。
血气和灵光的缠绕下。灵童近乎化为了一尊血琉璃。
很快,灵童似乎完全丧失了灵智,陷入了狂暴状态中,他跳下金属台,开始对着银甲修士拳打脚踢,展开攻击,似是只有这样,他的痛苦才能减弱一些。然而,在强大的灵甲修士眼中,他的攻击十分乏力。
银甲修士甚至完全不做反抗,任由灵童攻击。
同时,他拿出一枚录音水晶,冰冷口述述说道:
试验体:125号。
试验场地:夏皇朝,铁甲宗战堡。
试验活体:灵童,男,七岁,具备黄阶灵种-铁棘树。
试验状态:恐惧。
融合药物:魔树妖精血。
融合手段:吞服。
试验结果:灵童丧失理智,肉身收到魔妖精血腐蚀,遭受重度损坏,有向魔怪演变的趋势。灵童战力得到显着增强,从其巅峰攻击烈度来看,已然堪比二阶真血武士。一刻钟后,其攻击强度开始衰减。三刻钟后,目标陷入昏迷。
试验结论:融合样本不足,考虑进一步试验。
画面的最后,银衣人丢下一团灵火。
那位瘫软在地面,早已没了人形的小孩子,就这样,在无声无息间便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影像二:牢狱内,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很多刑具上面都残留有血迹干涸后留下的褐斑。
数十道铁锁自屋顶垂落。
其中有那么两三根铁锁,尾端仍有鲜红的血珠滴落,砸在石板上,构成了静寂牢狱内唯一的声响。
墙角处,四盆森冷的白色火苗在燃烧跃动。
在这惨白的环境中,郑野走进了室内。
他身后跟着一个孩童。
孩童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属项圈,系有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牢牢攥在郑野的手中。肉眼可见,在走进牢狱那一刻,灵童的身躯便已经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显然,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事实也正如灵童所料想的那样。
郑野狞笑着,将抖得宛如受惊鹌鹑一般的灵童推到铁锁下。他抓过两根铁钩穿过小孩儿的琵琶骨,而后,用力一拉铁锁,小小的孩童便被提到了半空。
霎时间,阴森恐怖的牢狱内。
小孩子充满童稚之音的惨嚎声回荡不止。
郑野充耳不闻。
他走到各式刑具前,以一种就餐前挑选刀叉般的目光审视着各项刑具,最后,他挑选了一条带有倒钩的长鞭。
……
在接下来半个时辰内,灵童所遭受的苦痛折磨,实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他的身躯近乎变成了一个被撕碎揉烂的洋娃娃,若不是有灵种在支撑,他早就应该死掉了。
或许,要是死掉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幸运。谁能想到,此时,上天赐予的灵种,反倒成了加深这孩子痛苦的“刑具”。
郑野呼呼喘着粗气,正要换新刑具。
这时,一位身背双戟的的蛇瞳中年人走进了牢狱。
“野儿,够了!”他喝止了郑野。
“父亲,我这是在炮制材料,那群银甲人说,只有令这群小崽子处于某种极致情绪状态,才能耿昊地同妖蛮气血融合。”郑野脸上泛出一缕病态的红光,“一位遭受极致痛苦的灵童......哦呵呵呵......”他笑的宛如夜枭。
“蠢货,我们跟这群人只是合作关系。”蛇瞳中年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不见温情,也不见愤怒,有的只是漠然和冰冷,“再打下去,这小娃就要死了。到时,他们肯定会将这笔折损算到我的账面上。到时,你来赔我灵石吗?”
郑野讪讪一笑。
他这才想起,父亲郑屠虽然是这座战堡的主人,却并不能一手遮天。那群来自大荒的银甲人,虽然没有真人战力,却半点儿不惧郑屠。
无他,只因他们背后的势力是真武阁。一个遍布大陆,即便在蛮兽部落也是凶威赫赫的古老组织。
“父亲,真武阁这群人真是疯狂。他们竟想让灵气和血气在这群材料体内融合,培育出可以兼修两种体系怪物,这要是让大陆其他势力知道了,那还得了。”
“蠢货。你以为他们不知道。”郑野恨其不争地瞥了他一眼,“单凭为父一个真人就敢做这样的事儿?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每隔一段时间带着这灵童冒死出关,同真武阁那群疯子交易换来的宝物都去了哪里?”
郑野一愣,他想起了时常来战堡的那位重剑长老。
娘咧!他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剑阁......”
“闭嘴。”
......
三:银甲人解剖了一位灵童,为他换上了一颗跳动的蛮兽心脏。蛮兽磅礴气血的冲击下,那孩子被打开的胸膛甚至还未来得及缝合,就被爆成了一地血浆。
......
影像四:他们给灵童吸食了大量迷幻药剂,而后,以手术刀般的精准手法,为他替换上了全身骨骼。
当这位灵童清醒过来后,骇然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条只能四腿儿走路的妖狐。
......
影像五。
……
影像六。
……
影像七。
……
最终,当影像中显现出一只绿毛鼠妖满脸淫笑地走向一名女童画面时,耿昊彻底崩溃了。
他捏碎了这枚水晶,杀气盈胸,眼中泛出择人欲噬的红光。
“我要杀了那群畜生。”
“我发誓,我要宰了他们。”
“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
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痛苦着。
呜咽着
仇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