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洛尔雅陪小七到最繁华的商业街买了一些秋天的衣服鞋子,又购置了小七平时练字需要的笔墨纸砚,之后两人在一家京城有名的烤鱼店吃了午饭,这才打道回府,返回学校。
在宿舍休息了一两个小时,洛尔雅收拾好自己的运动包,便准备去球场,走前他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嘱咐道:“球赛四点半开始,别忘了来给我加油。”
说完,洛尔雅没等小七回应,直接提着运动包出门离开了,丝毫不给小七拒绝的机会。
一个人在寝室有些无聊,又不想玩游戏,小七便翻开一本陈枫然之前从图书馆借来的古文杂记,翻着翻着就看到了非常有趣的小故事。
故事讲的是古代的一对男男恋,作者用诙谐和略带褒奖的语气,描绘出古代市井间的一对欢喜冤家,两人一个是卖豆腐的豆腐似的白玉男美人,一个是老实忠厚甚至有些傻兮兮的巧手木匠,两人从都找不到老婆,到相欣相惜,并最终结为契兄弟,一辈子在一起,看着非常暖心,也从侧面描绘出那个年代开放包容的社会风气。
看杂记看得入迷,等小七回过神来,看了看手机,这才猛地发现竟然已经四点四十,不由惊地啪的一下关上书,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急匆匆抓了手机和钱包就要跑,小七却蓦地顿住脚步,想着:我究竟为什么这么着急啊?不就是一场比赛吗?
强迫自己不那么在意,小七不紧不慢地出了门,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昭示着他骗不了人的真实急切心情,直到他终于远远看到热闹的篮球场,才又悠悠然放缓了脚步。
其实现在并不是篮球赛季,今天的比赛也只是和隔壁学校校篮球队的一场私下交流友谊赛,但由于洛尔雅这个活招牌上了场,来看比赛的人顿时多了起来,特别是学校的女孩子们,简直疯了一样聚在一起为洛尔雅加油助威,完全忽视了场上其他球员。
小七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专门买了一瓶水,然后他拿着水慢慢走向球场,而当他能清晰地看到场上的情景时,顿时不由被场上风采卓然的洛尔雅吸引了。
打篮球的洛尔雅完全不同于平时,此时的他,退去绅士优雅的外表,露出充满野性、侵略的内在,只见他头上戴着白色头套,身穿白底红边、胸前印着京城大学校徽的篮球队服,露出肌肉结实紧致却不夸张的手臂和小腿,灵活运球投篮过程中,弹跳力简直天生就是用来打篮球的。
小七看到洛尔雅后仰投三分的时候,汗水从洛尔雅的脖子上滑落,一路滑向了胸口,在阳光下显得性感至极,让他竟然情不自禁跟着咽了抹口水。
怔怔地看着,小七连自己何时已经挤进离赛场最近的地方都不知道,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回响: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
此时的小七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洛尔雅靠近,直到他的脚踩到了球场线内,一名球员运球不当,球飞速朝他飞来。
洛尔雅再快,也还是没能挡住球砸在小七脑门上,这球砸得极重,几乎砸得小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洛尔雅及时接住了他往后仰的身体。
现场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知道这球怎么就这么准,精准地砸到了小七的脑袋上,而那名失手滑球的球员也立刻着急地凑过来,却被洛尔雅冷眼一扫,有些讷讷地站在了原地。
“怎么样?头晕不晕?”
“还……还好……”小七小脸发白,觉得有点想吐,而且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冲击他的意识,让他无暇去管头上的疼痛。
而洛尔雅则心疼地看着小七额上很快鼓起来的一个大包,也不管现场这么多人看着,直接霸气地横抱起小七,冲围得水泄不通的观众冷冷道:“让开。”语气已经完全失了一贯的风度和从容。
围观球赛的观众们下意识往旁边退开一步,给洛尔雅留出一条通道,然后眼睁睁看着洛尔雅抱着小七迅速跑远,一个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那些为了洛尔雅来看球赛的女生们,更是不禁露出失意的表情,她们中的大部分看着洛尔雅毫无顾忌地抱着一个清秀少年,不由既羡慕又妒忌,还有一些则暗暗兴奋,猜测洛尔雅和那少年是什么关系,才让洛尔雅这么紧张。
在这些女孩子之中,一个打扮成公主风的女孩子,也就是之前和小七有一面之缘的秦芳茹,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她微微垂下长睫毛,化妆化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脸上,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眼底深深藏着的,是满满的怨恨与嫉妒。
“洛……”小七有些难受地摸摸自己的头,却摸到一个大包,而且一碰就超级痛,脸色顿时不由变得更白了几分,声音也染上几分委屈,“疼……”
听到小七喊疼,洛尔雅心口也跟着一疼,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衬得他原本俊美的脸显得有几分阴鸷。
“乖,我带你去校医院,很快就不疼了。”洛尔雅表情虽然不好看,轻哄小七的声音还是温柔的,还带着几分诱哄。
“嗯……洛繁……疼……”小七迷迷糊糊地喊了一个名字,引得洛尔雅立刻低头看去,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与愕然,不由下意识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嗯?什么?”小七脑子里还是混乱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但嘴里却下意识再度唤道,“洛……繁……”
“我在。”凑过去安慰地亲亲小七的额头,却发现小七已经疼得额头上都满是冷汗,洛尔雅不由更是心疼,恨不得以身相替,“马上就可以看医生了,七七乖。”
缓缓闭上眼睛,小七终于不再说话,脑子里的线条却慢慢清晰起来,只因过去十几年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与曾经几千几万年的记忆在慢慢融合,让他想起该想起的一切。
芳草萋萋,两心莫离。
时钟嘀嗒,等待开花。
属于时钟花的灵魂碎片,在这命中注定的重重一击中,终于露出漂亮的荧光尾巴,只等时机一到,花儿彻底绽放,露出花心,候人采撷。
唇角微微勾起,小七在医生为他治疗敷药的过程中,终于忆起完整的自己,他是文小七,更是属于花神洛繁的洛小萋。
做了几项检查,医生说小七的伤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开了一些外敷的药,便让洛尔雅领着小七回去好好休息,直言过几天就会好转,但还是给开了一张假条,让小七不用去参加军训。
本来小七这伤不会影响军训,不过洛尔雅不想让小七去,这才找校医开具了证明。
等小七不那么疼了,洛尔雅才陪着小七回宿舍,走在路上的时候,小七突然伸手主动牵住洛尔雅的手,等洛尔雅回头看他,他便笑着道:“你还记得以前在花神山上,我和人打架那次吗?那时你也给我敷药。”
闻言,洛尔雅眼底几乎是立刻就浮出几分喜意,他反手握住小七的手,轻轻道:“怎么不记得,打得鼻青脸肿的,差点认不出你。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和那朵向日葵打架,现在可以为我解解惑吗?”
脸微微一红,小七像是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一抹羞意。
见小七不回话,洛尔雅捏了捏小七的手,温柔道:“还是不愿意说?”
“其实……”小七抬起头看向洛尔雅,却见洛尔雅一对迷人凤目正凝视着他,脑海里瞬间想起不知多久前,在花神山上和向日葵小仙打起来的缘由。
那时,洛繁是三界第一冰美人,对谁都是冷清漠然的样子,却只对从人间带回来的一株杂草另眼相看,惹得花神山上的花花草草都嫉妒不已,而第一个彻底惹怒小萋的,却是性格阳光、皮相极漂亮的向日葵仙。
小萋还记得,那向日葵仙对他说,“呵,你以为花神大人对你好,就真的是对你不一样?不过就是花神大人随手捡回来的小玩意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棵草了!哦,也对,你本来就是棵低贱的杂草。”
那些话犹然在耳,却不是真正让小萋愤怒到出手打人的原因。
当年他究竟为什么忍不住和向日葵打起来?
其实是因为他被向日葵说中了心底的痛处,被戳痛了心底的自卑,让他不得不明白,他不配站在洛繁身边……
然而,也是洛繁,让他重拾自信,让他学会不去管别人的眼光和话语,他需要在意的,只有洛繁的态度而已。
“其实什么?”洛尔雅极有耐心地问小七,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其实那些早就不重要了,我只在乎你而已。”小七笑着望向洛尔雅温柔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时洛繁冷着脸却又温柔为他擦药的模样,还有后来瞒着他将向日葵仙赶出花神山的事情。
明明是个正直不阿的君子,却在碰到他的事情的时候,变成护短又不讲理的小人。而这样的洛繁,让他深深着迷,不可自拔。
两人互看着对方,都不自觉微笑起来,心底也都暖暖的,甚至觉得有些神奇,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对对方的爱早已经满得溢出来,却总会发现仍有增长的空间,而现下他们经历的第二个世界,也让他们仿佛再度经历了一次初恋般的美好。
这样,还不够幸运么?还不够值得珍惜吗?
时钟花,在倒数着时间,督促着相恋的人,更要懂得在一起的时间的珍贵。
等小七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京城大学也已经完全开学,等大一新生去到军事基地参加军训,小七则彻底闲下来,每天看看书、打打游戏、泡泡图书馆,或是跟着洛尔雅去蹭一蹭一些有趣的大课,比如欧洲宗教史之类的,日子过得很快活也很自在,很快就完全适应了大学比较自由的学习和生活方式。
而另一头的文尔岚,在得知小七因为头上有伤没能参加军训的事情后,便计划着来京城看望小七,只是临时有事,要去沿海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会,这才耽误了行程,直到大一新生军训只剩下两三天,他才坐飞机直接从沿海飞到了京城。
这么久没见到小七,文尔岚不由上上下下仔细捏了捏小七,发现小七确实没掉肉,这才勉强放松了紧绷的神情,笑着抱了抱小七,“看来有好好吃饭,还不错。”
点点头,小七依恋地双手抱住文尔岚的手臂,软软甜甜道:“哥哥,我好想你。”
听到弟弟久违的撒娇,文尔岚心头一软,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但当小七领着他来到停车场,见到等在停车场的洛尔雅,又听到洛尔雅的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顿时由高兴变作了阴沉。
“你刚刚说什么?”文尔岚阴阴地看着洛尔雅,理也不理洛尔雅主动伸出的右手,执着地再问了一遍洛尔雅说的话。
“我说,文大哥好,我叫洛尔雅,是小七的男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呵,你说什么?”
“呵,文大哥耳朵似乎不太好?”
“呵。”
“呵。”
小七抱着哥哥的手臂,看看哥哥又看看洛尔雅,见两人脸上都嘴角噙笑却眼神阴冷,眼神相接处,甚至仿佛有火花迸溅出,顿时不由苦恼地皱起眉,后知后觉地想:哥哥和男朋友,好像有点气场不和啊……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