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黄扬为材,观音为站姿,衣褶层迭,面如月,长裙曳足,可见清刀之工法,肌理自然,细腻,用刀精妙,确是一件不可多见的精品,万物斋藏龙卧虎。”
萧承羽语气铿锵有力,丝毫不见半分不情愿,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在他这里走不通。
如此磊落,又刷新了不少人对他的认知,还有人脱口而出:“萧小公子往这观音像前一站,也是尊小菩萨,衬得很呀。”
沈平刚才就有这种感觉,尤其是萧承羽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莫名让人心思沉定,仿佛能祛除心中所有不安。
萧承羽眉毛微动,他一个没剃度没守戒借住在寺庙的人哪里够格称小菩萨?
正要推拒,突然有人小跑着走进宴会厅,在骆雄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方才表情不太妙的骆雄神色突然一振,眼神不经意扫向萧承羽。
这一刻,萧承羽反而落心——靴子终于要落地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再度搅乱了现场,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随着一队身穿制服的警察进入,现场的骚动更甚!
沈平狂咽口水,就见着那领头的警官来到雕像前,眼神都没往上面落,反而问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是。”骆雄立马跳出来。
“我们是来找人的,麻烦确定一下,请问是否有一位萧承羽先生在来宾名单,人在哪?”
这话如惊雷轰起,不少人不明就里,但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妙,倒是萧承羽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恰如其分的疑惑:“我就是萧承羽,警官找我有事?”
骆雄与今天格外低调的凌照山隔空交换眼神,双双露出得逞的表情。
今天这场宴是正儿八经的宴,确实是师父为了万物斋进入北州而准备,也是为萧承羽拉开的戏台,他们萧家不是一向自命不凡,品性清高?
就在今天,他们偏要通过萧承羽将他们拉下神台,就算萧承羽不认自己晓得那是赃物又如何,沾上了刑案,也会令萧家蒙羞,萧家还从未在这种事情上出过纰漏!
从自己站的角度,不难看到骆雄和凌照山的眉眼互动,萧承羽借指腹缓缓滚动佛珠。
他们势在必得,但是世事难料,这个道理这两个年龄加起来近百的男人却是不懂啊!
“我姓程,这是我的警官证。”
萧承羽接过证件,这人不过三十来岁,级别却不低,名叫程华山。
“近日我市协查一桩盗墓案,涉及清末古墓,墓中陪葬文物都流入市场,部分进入北州。”
程警官的话有不少留白,足以引发不少想象,萧承羽微微抿唇,这位是话术高手无疑。
果然,在听到这位亮明身份,还有大量留白的信息后,骚动的声音又大了许多。
骆雄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可这件事情与萧小公子有什么关系?总不会萧家还与这桩盗墓案有关吧,要说误收了赃物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萧家可没犯过这种错。”
的确如骆雄所说,文玩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会让自己与这些违法犯罪行为牵扯在一起,来路不明的文物能不收则不收,就怕踩雷,一是影响声名,二是会引来麻烦。
萧老爷子这些年一直谨慎行事,还没有翻过车。
呵,沈平气极,骆雄在这时候开口就是想引战,堂而惶之地给萧承羽挖坑!
程警官并没有接话,倒是凌照山不失时机地说道:“应该是误会吧,最近承羽没收什么东西吧?对不对,承羽?”
“我去过鬼市,的确在那里收了几个物件。”萧承羽不急不慢地说道。
凌照山大喜,立马笑着说道:“就算去了鬼市,也不代表什么嘛,行家都有打眼的时候,再说了,行家也只能瞧出真假,也不能瞧出来是否赃物吧。”
“对,对,对,鬼市素来不问来处,讲究钱货两讫,”同去过鬼市的人也大声附和道。
骆雄在此时摇头,似乎是不赞同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若是涉及大案,该配合的也要配合,咱们这行特殊,更要谨慎才是。”
这话不阴不阳地,要说还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就是傻子了,平日里,北州圈子里有个小摩擦不足为奇,但真要放在今天的场合,其实是南北之争。
站在台上的是龙百江最得力的弟子骆雄,代表着北方,而他们才是这里的地头蛇,现在是北边的人站在台上要看萧家的笑话,往大了说,是看他们南边的笑话。
这让大家伙怎么忍?
更有人在心中怒骂凌照山这个反骨仔,好好地不做人,刚才的话听着是维护,其实是火上浇油,阴一套,阳一套,谁不知道他现在不好受?
大厅里的情景热闹,有为此事开脱的,也有故意说笑转移注意力的,更有人直接站在程警官面前,和他讲起了鬼市的来源与规矩,总而言之,是为了护下萧承羽。
程警官则威风不动,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好,他都是严正模样,看得骆雄心中痛快至极!
公事公办才好,不然怎么拿下萧承羽?
“赃物是一块怀表,经专家鉴定为晚清的舶来品,从法国传入,萧先生是否知情?”
“自然,这块表是我在鬼市收来的。”
简短的对话让所有人倒抽口气,只有骆雄欲要开口:“萧小公子,你这是……”
“麻烦您先不要说话。”程警官突然失了耐心,对骆雄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把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被当面无情喝斥,骆雄尴尬,只能呵呵陪笑,也罢,只要那个小子掉坑里了就好!
“萧承羽先生。”程华山的语气凝重,字字句句清晰:“我谨代表北州局向你表示最真挚的谢意——感谢你在发现赃物后自费购下并主动上缴,是真真正正的好市民!”
“北州需要更多像你一样的清正之人。”程华山后退一步,与同事们一道立正,敬礼!
骆雄和凌照山眼底的笑意骤然消失,什么?主动上缴?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