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如流水,淌过平滑的石头,潺潺而走。
赵穆每日参悟过去,现在,未来三卷无上经文,努力地壮大自身的积蓄。
偶尔空暇下来,他就把所有武学琢磨透彻,化为己用。
吞天灭地七大限,如今已经参透六式。
只差最后的灭世大招,尚且没有领悟完全。
周天之内,众多武者视为难以跨过的人仙天关。
对于赵穆而言就像一张纸,随手就能捅破。
两月过去,或许是沉淀、潜修的缘故。
他收获匪浅,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巨大变化。
不再锋芒毕露,如当空日月,恢弘大气,磅礴浩荡。
反而更为圆融,有种和光同尘的感觉。
这天,武英殿前的白玉广场。
十一荒地赵原与大内高手切磋了一阵子,浑身大汗淋漓。
他从宫娥的手里,取了帕子擦拭额头,面向赵穆道:
“皇兄,既然有冲击天关的把握,为何不早早地破境?”
“若能成为中土神州千年以来第一位武道人仙,天下人肯定会更加敬服!”
赵穆坐在华盖宝伞的下方,笑而不语,只是拿了一只饮酒的金盏。
他往里面倒满琼浆,琥珀色的液体自然溢出,打湿桌面。
“武道积累便如同这酒一样,越是雄厚,越能做到圆满。”
“到最后,突破境界就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如果根基不稳,强行冲击,只会平白损耗你的潜力。”
他潜心闭关了两月,对于武道境界的了解更为清晰。
根基越雄厚,冲击起来就越容易。
比如,左端云那样的天纵之才。
以他三颗文曲星的底蕴,未必没有突破的把握。
可对方并不急于一时,仍然愿意积蓄,再等合适的机会。
这就是养气、养势的道理。
一昧求快,适得其反。
人之潜力有限,空耗太多,前进的脚步就会慢了,难以走得更远。
比起左端云的养气、养势,赵穆更甚。
他求的不是圆满。
杯子里的水哪怕再多,终究也要稍微晃动,才会溢出。
他所要达到的,是道满而溢,保存根基。
所以,即便人仙天关是随手就能捅破的窗户纸。
赵穆也不会去为了那点虚名,从而让自己的修为有一丝瑕疵。
凡境十重,最后都系于这一道关隘上。
应当要保持无瑕、完美。
“原来如此!多谢皇兄指点!”
赵原思忖片刻,恍然道。
他得了拔思巴的密宗之法,武学经验。
境界突破一日千里,修为积累远超常人。
最近正想着,要不要追求速度,一鼓作气冲击凡境八重。
现在被一言点醒,才知道消耗潜力,挖空根基,殊为不智。
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你佛性深厚,连拔思巴那等人物都称赞不已,我再传一门武功。”
赵穆前几日去了紫金山的灵谷寺庙,烙印到了“十二关金钟罩”。
它与《易筋经》并称为少林四大神功。
内外兼修,金刚不坏。
浑身各处,没有任何罩门。
素来有着“天下防御第一”的美誉。
“皇兄这是准备离京,巡狩大周了?”
赵原很机敏,只是听到赵穆要传功于他,便猜到背后的意思。
“没错,自古以来,天子登基,都要行巡狩之礼。”
“视察各州,于太山封禅,祭告天地。”
赵穆颔首道。
他这一趟巡狩,乃是要亲自前往九边军镇。
大体路线是自北往南,再转道大雷泽。
其中囊括大周二十六州,花费的时日甚多。
天子离京,代天巡狩,监国重任就落到了赵原的头上。
赵穆传下十二关金钟罩,就是为了提升自家弟弟的修为积蓄。
好让他水到渠成,顺利突破凡境八重。
“凡境七重,龙象体魄,你只要练成十二关金钟罩,必然能够大成圆满,做到道满自溢。”
赵穆依旧是屈指轻点,把一枚晶莹念头弹进赵原的眉心祖窍。
身兼少林寺两大神功,加上拔思巴的武学经验。
足够让赵原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先天大宗师。
朝堂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左党”。
无论寒门、世家,那些当官的士子都依附于左端云的身边,将其视为领头羊。
稷下学宫,很有可能是大周未来最高等的学府。
到时候,担任祭酒的左端云,便是无数士子的尊师。
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势,自然引得众人投效。
除了左党,还有黑龙台为首的“阉党”。
云漱玉用黑天书,虎狼丹,以及十强武道,培养出了数量众多的大内高手。
他们自成一党,彼此抱团。
赵穆对于这些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干涉。
有人就有纷争,结党不可避免。
哪怕左端云没有这份心思,可随着他门生遍地。
不用刻意经营,自然就成了一党。
他如今扶持弟弟赵原,让其代为监国,就是要再立一座新的山头。
“左党,阉党,再加一个王党,这样才能平稳。”
赵穆心念电转,把握一切。
古往今来,天子坐视臣子结党,都是为了制衡。
但这样会引发党争,对于王朝强盛,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他却不同。
左端云修为高,黑龙台权力大,赵原身份不一般。
三座山头吸收朝堂各大派系,反而能有利。
至于争斗?
有自己坐镇。
斗得再狠也无意义。
“让左端云去应付上阴学宫,黑龙台镇压江湖,小原处理政事,各尽其用。”
赵穆眸光深邃,仰头望天,似是想从其中看出什么。
他越接近人仙天关,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制感就越发强烈。
比起此前,背负西山地脉,天京雄城。
更要艰难一些。
“入道……”
赵穆无声念道。
……
……
上阴学宫。
摘星楼。
“子不语怪力乱神。”
陆祭酒席地而坐,面色泛冷。
“你敢以鬼仙之躯,踏入学宫,这是犯禁的!”
“按照规矩,要被打散神意,碾碎念头!”
“更何况你还是灭圣盟的余孽,更该死了!”
一团团阴风被裹起,盘旋成一道人影,正是之前与赵穆交手过的晋恭帝。
他的神色威严,并无几分害怕的意思,缓缓道:
“寡人冒险来此,只为传一句话。”
“不日之后,穆天子巡狩九边。”
陆祭酒面无表情,反问道:
“与我何干?与上阴学宫何干?”
“你一介孤魂野鬼,纵然前身是九五之尊,可如今成了鬼仙,超凡脱俗,那些羁绊都被斩断,总不至于还想刺王杀驾,为大晋复国吧?”
晋恭帝摇头道:
“于寡人而言,前尘往事都如过眼云烟。”
“只是左端云叛出上阴学宫,这件事当真就算了?”
“你能咽下这口气,那位视其为亲传弟子的大祭酒能忍?”
暂领学宫诸事的陆祭酒冷笑一声,讥讽道:
“上阴学宫的确是斗不过穆天子,此人武功天下第一,已经成势,难以遏制。”
“可这并不代表,圣地会与你们这帮余孽合作。”
晋恭帝神意沉凝,稳重如山,震荡大气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祭酒先生,穆天子的稷下学宫正在筹办呢。”
“等左端云着书立说,成了气候,做了大周的文宗。”
“上阴学宫该如何面对?”
“天子巡狩就是最好的机会。”
“合纵连横,携手屠龙!”
“否则穆天子不死,圣地危矣,大楚、大虞迟早都要被大周铁骑踏破国门。”
“元蒙草原的长生天,已是半步人仙的黑白郎君,加上……其他盟友。”
“寡人觉得能有六分的把握,毕其功于一役!”
陆祭酒眼神平静,并没有流露出意动。
他只是问了一句:
“说完了?“
晋恭帝眉头紧皱。
当真没有半分心动?
对于圣地而言。
最大的敌人绝非灭圣盟,而是穆天子!
“那就受刑吧。”
陆祭酒等了几息,而后望着那团阴风凝形的鬼仙神意,淡淡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七个大字脱口而出,天地似乎随之应和。
好似雷霆碾过,发出轰隆声响,直接把晋恭帝的神意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