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走进广平仓大门,就看见居中广场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座库房。而在其周围,依着围墙修建了一排排的房子。仔细看去就见有一些身着文官官服的人,从那些房间里进进出出。按照他的猜想,这些房子应该是库管的值房。
他正仔细观察广平仓布局的时候,车队突然停下了下来。
就见从队伍前面突然跑来一名军官,站在车队侧面对着手里的纸张高声宣读:“七号车!九号车!十五号车!二十一号车!……。”
军官足足念了八九个车号,最后才大声命令:“刚才被念到编号的车辆出列。”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对应编码的车辆,顿时被一些官兵从队伍里推了出来。看着那些人吃力的样子,张义对车上装载的货物品种,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军官在清点了车辆数量后,就指着身后一座稍小的仓库命令道:“丁未营的郑统领带队,把车都推到那里。”
张义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仓库的门框上面,挂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金”字。
难道是存金银的地方?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车队在军官的带领下已经缓缓启动。
接下来,几乎每路过一座仓库,军官都会让一些车辆出列,把货物送进与之对应的仓库。
混在车队里的张义,跟着走走停停,直到车队还剩下五十余量车的时候,终于在最后一座仓库前面停下。
他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门头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粮”字。
张义见此,不由得心中窃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与同样混在队伍里的魏峰几人对视一眼,均看见彼此眼中的笑意。
“把车都赶进去!”
带队军官在与管库房的小吏交涉一番后,几名力夫就推开沉重的粮仓大门,放这些满载着粮食的车辆进去。
张义刚走进粮仓,迎面就看见一座足有三丈高两丈粗的粮垛。粮垛四周用一尺粗的原木作为围栏,彼此间用木板相连,里面再内衬芦苇编织的帘子,以防止粮食泄漏。
张义又歪着头向粮仓深处打量,就见里面至少还有三四十座同样大小的粮垛,彼此之间只留有三尺宽的过道提供通行。
“卸车!!!”
军官一声令下,数十名官兵同时掀开罩在车辆上面的油布,露出一包包装满了粮食的麻袋。
与此同时,仓库里的力夫已经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梯子,斜倚在粮垛上。那些官兵也在上官的指挥下,排成了一列,采用击鼓传花的方式把车上的粮食运到梯子旁边,再由几名力夫把一包包麻袋顺着梯子提上去,最后用刀划开麻袋,把粮食倒进粮垛里面。
张义早在官兵列队之时,就猜到了其动机,有意的选择了梯子下面。而魏峰几人也是有样学样,都尽量选择靠近梯子的位置。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站在梯子上负责把麻袋提到垛口的几人,仅仅运送了一半的粮食就脱力了,喘着粗气喊着换人。
张义等那些人下来,不用军官下令就抢先爬上梯子,魏峰几人也依次顺着梯子爬到上面。
军官早就发现几人在队伍里,只是见这些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就以为是哪个手下在从街上临时抓的差,所以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边闭眼假寐。
张义在倾倒粮食的同时,已经在小心观察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立即拿出一支火折子,随手向粮垛对面扔去。
夹带着火星的火折子,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随后就撞到芦苇帘上,迸发出点点火花,沿着垛璧边缘就滑落到粮食堆里。
张义见此,借着从魏海手中接过麻袋的机会,向其使了个眼色。
魏海立即会意,在递过自己那只火折子后,就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不行了!累得喘不上气来!”
他一边擦拭着干爽的额头,一边催促着同在梯子上的魏海几人爬下梯子。
张义借机把另一支火折子也有扔进粮垛里,随后才向守在门口的小吏喊道:“这垛满了啊!我合盖了!”
说着,也不等对方答复,他就手上用力拉着垛盖盖在粮垛上面。
小吏听说粮垛满了,也懒得派人检查,只说了声知道了,就指挥着别人去其他粮垛卸粮。
等张义最后一个爬下梯子,立即向魏峰几人使了一个眼色,由他率领着向仓库外面走去。
他一边装成疲惫的样子,一边说道:“特么的,早上喝太多水了,我得找个地方放水去!”
就在几人将要离开粮库之时,仓库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一侧闪出几名官员,为首一人正是来广平仓查账的知府刘硕,身旁还有数名陪同官员。
张义虽然不认识刘硕,可也认识官服。见对方这副穿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侧过身束手而立,盼望着这些人赶快过去。
刘硕在听取属下汇报之时,也已经发现了张义几人。见对方服饰颜色,心中不禁好奇起来。
“你们几个,到本官这里来!”
张义见对方向自己招手,心里不由叫苦,无奈之下只能低着头小跑着来到刘硕面前。
刘硕看着面前几人的打扮,眉宇间已经拧成一个疙瘩。
张义他们身上的衣服本就是衙门淘汰的,刚才又搬了半天麻袋,身上自然粘了不少尘土。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上官是谁?怎么穿成这副德行!”刘硕大声质问。
张义生怕人群里有认识自己的,只能低着头回答:“回上官的话,俺们……,俺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说着,也不等刘硕追问,就隐晦的指了下身后正在卸车的官兵,口中嗫诺说道:“小的几个本来说去办差的,结果走在路上就被他们给抓了差。还用刀架在小的几个脖子上,说要是不从就一刀砍了。”
说到这里,他就委屈巴巴的看着刘硕:“求上官给小的几个做主啊。”
刘硕闻言,只觉有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
军队的霸道,他自然是了解的。有心上去,教训官兵几句,可也知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怒火,颤抖着摆了摆手:“快回衙门当差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就一甩袍袖,带着众人向远处的值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