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至少对于杜子腾来说,感觉就是很玄乎的东西,华夏不是古代没有钢,甚至有花纹钢,但都是通过反复锤打折叠来实现的,依靠冶炼来取得钢,杜子腾再崇拜丁一,也觉得有点玄。
所以他试图说服丁一:“先生,弟子在卫所时,看那些匠户里有会制作火枪的,也只是用熟铁皮卷起锤打……”他说得完全没有错,事实上,原本的历史到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依然都是用熟铁在做枪管。
丁一听着很高兴,这是求知的精神啊,而不是盲从:“若是火枪击发时,没有浓烟;若是火枪跟弩弓一样,安置了机械瞄准,你想想将会如何?”要做出击发式的撞针步枪,单是一个弹壳的公差问题,就不是丁一此时能解决的。
公差的控制工艺无法达到,那么就会出现弹壳太大,上不了膛;弹壳太小,无法固定、气密性出问题、炸膛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在人类的枪械发展史上,向来都是子弹决定枪械的,就是能做出什么样的子弹,而决定用什么枪械来发射它。
所以在无法实现弹壳的公差控制之前,击发式枪械是不要想了。
但底凹弹——因为弹头的底部凹陷,在火药爆炸之后,弹头膨胀,贴紧膛线保证了气密性——却是丁一现在完全可以实现的东西,而他并不打算继续使用黑火药。
当手下只有不到百人,而且有王振这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做后台,丁一才可能对黑火药进行工序复杂的打磨、抛光等等的加工,如果人员基数增大,而且于谦绝对不可能象王振一样给他支持的现在,丁一是不可能再和先前那样去精制黑火药了。
如果三年里不能研制出硝化甘油的话,丁一觉得那么爬科技树,根本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不,他不打算用三年,他打算在这一年。景泰元年就要把这个东西搞出来。丁一的前世可不是宅男、白领、商人、程序员之类的角色。
军人,就是他的职业,军事爱好者是他的爱好。
硝化甘油基本构成,说起来也不过就是硝酸、硫酸、甘油、纯碱。
他对杜子腾说:“钢制枪管,我们很快就会用到它。”
杜子腾没有再说什么,深深长揖,起身便去按丁一吩咐办事,这也就是丁一最为欣赏他的地方:不明白敢于发问,当得到答复之后,不论他是否认同。都会尽力去执行丁一给予他的命令。
丁一对于得到硝酸甘油火药。也就是黄色火药的把握。绝对不是出于意淫或是臆想。
要得到甘油是很简单的事,通过油脂的水解或皂化反应就能够得到甘油。对于坐拥上万亩地盘的丁容城来说,弄些油脂或弄很多油脂,会有什么问题吗?余下的。就是试验如何水解或皂化了;
其实现在丁一无法马上得到硝酸甘油的原因,是纯碱和硫酸。
或者说:硫酸。
丁一在特种部队时,出任务去毒枭的地盘当卧底,掩护身份就是军火专家,土法制作纯碱他是亲手弄过的,侯氏制碱法他也是门清,这玩意不会敢去充军火专家?毒枭可不信什么学历证书之类的玩意。
纯碱只要有硫酸和食盐,就能弄出硫酸钠,再用焦炭还原硫酸钠得硫化钠。最后用硫化钠与石灰石反应得到碳酸钠,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虽说这样的工艺制作过程里,高温和硫酸会对设备产生的损害,还会生成许多臭气。
但毕竟这年代还没有环保法规是不?也还没有工业排污的规定,是用这法子。还是想办法搞出氨气来减轻危害,一切就全看丁某人的良心了。
至于硝酸,硝石与浓硫酸加热反应,硝酸挥发性强就会蒸发出来,将硝酸蒸气导出重新溶解在水溶液中即可得到硝酸。如果没有玻璃器皿的话,无法观察反应过程,也许难度会大到不可操作,但在玻璃烧制出来之后,就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当然会有危险,但在这年代,弄上一些死囚来干这种事,倒不见得对于丁容城来讲,难度能有多高。
所以问题的根本,就是硫酸。
丁一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其实他试验过要用硫磺来取得硫酸的。
单纯列分子式配平,是没有问题,实际操作就算了吧,至少丁某人没成功过。
但丁一知道,硫酸在华夏古代并不是没有,这个年代称为“绿矾油”,也就是以绿矾为原料,放入蒸馏器皿中锻烧,在这个过程中,绿矾释放出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三氧化硫与水蒸汽冷凝就得到了硫酸。
可是他派出不少人,都没有找到绿矾油,别说是绿矾。
“硫酸啊!你在哪里?”丁一摇头自语,因为有硫酸就能弄出纯碱、硝酸,有硝酸又能弄出硝化银,离银镜反应又近了一步……
这时却听外面刘铁大呼小叫道:“让开、让开,展之,你拦我做什么?京师有人来了!”
丁一听着,便也只好把硫酸先行抛入脑海深处,京师的来人丁一早就知道会来,从他让钱知县如实上报那一刻,就预到这一刻的。
刘铁入得内来,冲着丁一行了礼,便对丁一禀道:“先生,京师来了个人。”他说完却又抱怨起来,“来的是个兵部的主事,还有个锦衣卫的千户。那个主事倒还好,那千户煞是混蛋,拿捏着腔调,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似的!”
当随着刘铁回到丁府之后,那位姓徐的主事的确很客气,见了丁一便是长揖及地,口称:“容城先生。”因为丁某人在兵部的凶名实在太强悍,上回也就是王越王世昌寄居的那世交叔父张主事,就被丁一整治得差点闹出家变,完了还得感谢丁一大人有大量。所以这些主事,轻易是不愿去与丁一结怨,哪怕现时丁一再也不是国土安全局大使。
倒是那千户,大刺刺地坐在椅上,架着二郎腿,眼睛不时打量着来往的奴婢的胸部,甚至还淫笑着吹起口哨,见了丁一入来,居然也不起身:“丁如晋啊,你倒是架子不小,老子们足足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他娘的,老子在京师就听说杀人圣手萧女侠名头,来了容城,想叫萧女侠出来喝上两杯,这穷酸居然跟老子说不方便!”
他说的穷酸,却就是旁边的王越。
丁一没有去理会他,微笑和那徐主事见了礼,各自在主宾位上落了座。
那锦衣卫千户看着丁一不理会他,不禁火起,用力一拍案几,戟指着丁一骂道:“姓丁的,你以为自己还是国土安全局衙门的大使么?你他娘的以为自己还奉议大夫么?老实告诉你,老子来容城,就是要落你面子!看你能咬老子卵子么!”
王越在边上几次要动手,却被丁一微微摇头阻止。
徐主事苦笑着拱了拱手道:“秦千户,容城先生望满海内,天子也赐御笔,乃是士林敬仰的……”他不见得对丁一有多敬仰,只是这锦衣卫对丁一恶语相向,他也是文官,若是不作声,不单是日后于谦、李贤、商辂这些人对他会有看法,便是整个士林,也必定看不起他。
谁知这叫秦授的千户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御笔老子进来就拜了!外面旗上的御笔老子进府前也拜过,怎么着,想找老子的毛病?操,丁某人,不怕跟你说,你家秦爷爷干的就是找人毛病的活计,你想找老子毛病,却是没门!”
丁一微笑着没去理会他,只是跟徐主事述话,徐主事仍是很客气:“禀过容城先生,此番朝中差学生前来……”他是以讯问瓦剌军事的名义过来的,因为不然的话,派谁来?派鸿胪寺的官员么?人家可是管朝贡外交事务的,这归化的狄夷似乎不太合规矩。
当然大明不是没有处理这事务的衙门,但人数也不多,统总二三十人,这种规模的归化,边关都有宣慰司一类的衙门在干这活,但总不能把阿鼠他们赶到边关去,再由宣慰衙门来料理吧?毕竟这潜入到内地来归化的,有没有不知道,这报上来的,倒真是新奇,派这主事和锦衣卫的千户过来,也算是应景。
不过徐主事还没说完,秦千户就再次一拍案几,怒骂起来:“姓丁的,你最好识相点,把杀人圣手萧女侠叫出来陪老子喝两杯,唱支小曲,老子也就算了,不然的话,他娘的,今儿你的事就发了!”
在边上的王越王世昌听着,热血上涌,一个箭步抢上去,扯着这秦千户的肩膀,硬生生就将他过肩摔落在地,那秦千户不禁惨叫一声,王越提起腿来,就要跺将下去,却听丁一沉声道:“世昌且住。”
那秦千户从地上爬了起来,吡牙裂嘴揉了一阵,却对王越冷笑道:“他娘的,穷酸你好胆,一会老子再和你算账!”却转身得意地指着丁一叫道,“怎么样?丁某人,现在知道怕了吧?他娘的老子给你留点面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告诉你,这儿杀人圣手萧女侠,不出来侍候老子喝舒服了,你丁家就完了!”
很弱智,很简单的威胁,但对于辞尽了官职的丁一,恰恰也是最致命的威胁。
徐主事在边上无奈地摇头:别理这千户有多傻逼,别说丁一有多少关系,这眼前亏怕就避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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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睡醒了,应该还得及十一点再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