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下意识就跳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字眼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于加害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但其实并不见得婆修骠,就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而更大的成分,是对于强者的崇拜和追随,当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挑战丁一这位王者之后,下意识地选择了成为丁一的部下,事实在历史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诸如一开始的绿营,还有二鬼子汉奸一类的,华夏有,西方也不贫乏,二次大战胜利后,在法国之类的地区光复之后,清算那些亲德分子,也是事实存在。
“出兵一万,编为四海大都督府,补充第一团,就由婆修骠任团长,负图,你以监军御史任该部监军,行督师之责。”丁一对着马文升这么说道,当着婆修骠的面,“尽可能不要对军事方略指手划脚,你主要是管生活……”不过说到这里,丁一虚抬了一下手,示意婆修骠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但若有变,我允许你将婆修骠拘押,如他敢反抗,格杀莫论。不过若因你插手而出现不必要的战损,刚刚担任公诉人,负图应清楚后果。”
马文升起身长揖道:“学生领命,必不负丁师所托!”
“你有千般委屈,督师教你怎么。你便怎么,回得来,是非曲直。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若是临阵抗命,你会觉得,死亡于汝而言,是所幸,是福缘。可听清楚了?”丁一回过头,却就对婆修骠如是说道。
“主上。婆修骠领命!”年轻的王子有沸腾的热血,有好战的狂热。有对强者的驯服。
这让丁一比较满意,所以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手下那个女人,巫都干,把她留下来。叫她过来侍候我。”婆修骠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领命,他对于巫都干虽有好感,但那不是一个容易就范的女人,而且跟自己的前程与雄心相比,婆修骠很快就做出了选择,马上就应下来了。他没有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服从的丁一的命令,哪怕只为了博取丁一的好感。
但巫都干对此并不领情。当她走进丁一的房间里时,就埋怨道:“那颜,让巫都干跟在他的身边。一旦他有异心的话,随时都能致他于死地!”她是用蒙古话跟丁一交谈,甚至看了一眼仍留在房里的马文升,她还说,“这个文官,出了海。会被婆修骠象捏破鸡子一样,随手就杀了。巫都干要跟着去,还能把他的命活下来。”
丁一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对马文升说道:“记住,支部要建到连队上,碆修骠的军队,训练必然是比不上咱们的大明第一师、陆战第一旅或是西海舰队的陆战队,你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军事方面,如非必要,你别去插手,你要做的,是在他的这支部队里,发展出天地会的支部来,要保证在百人左右的连队长,保证建立起天地会的支部,在每个班里,都应该发展出天地会的骨干。”与其说丁一私下委任马文升为督师,不如说是政委。
只不过于这年代,要去解释政委这个名词,又要费一番口舌,所以丁一干脆就以行督师之责带过,反正干的都是一样的事,要实现的,也是让雷霆系指挥枪杆子的事。确立师旅团营连,是因为火器部队用这样的结构方便指挥,并且更合理,诸如政委这样的,就一个名词,丁一就觉得没有必要去标新立异。
等马文升辞去了,丁一才对巫都干说道:“我叫你留下,就是不要你到时去救他的命。”看着巫都干不解的眼神,丁一笑道,“若他有我为后盾,尚不能震摄得住婆修骠,那他就不该自请出海监军,我如负图所自许的一般,是深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要回京师了。”丁一对着巫都干这般说道,他伸出手,拔开巫都干遮着面庞的长发,果然又是半边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刺青,这让丁一皱了皱眉头,“你要戒酒了。从现在开始就戒。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那颜你又不肯让巫都干怀上你的孩子,巫都干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干系?”这女人向来很直接,“巫都干的酒,也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喝足了酒,方有气力厮杀!”
丁一倒是被她呛得愣了一下,的确是反正自个又不准备把她收房,她什么模样,又干自己什么事?当下也只好挥手道:“喝酒误事,总之别喝就是了!还有,回了京师之后,你要喝得半张脸跟鬼一样的,如何跟着我办事?”
不论多长的路途,总是会走完的,当西海舰队以四艘大福船和四个营的陆战队,开始运输补充第一师,往旧港宣慰司而去,方自扬帆出海,天际还能看得着帆影的时候,两拔宣旨太监和王骥一行人,就到达了末罗汉这个都城。
第一道圣旨是教丁一准备把军务交付给来接替督师的官员,候得新任总督和云远布政使到任,丁一就尽快回京师去,旨意中已指明来接任督师的正如丁一所料,就是石璞,而出任云远布政使司的,也是许彬;另外还有太后的旨意,是说颇为想念丁一,又训斥他到如今还没有留下子嗣,督促他尽快开花结果,又教他国事稍宽,就带柳依依和天然呆进宫去。
而第二道圣旨是朝廷接了丁一报捷文书之后发出的,却又截然不同:石璞病了,病得很重,所以不能来云远督师,皇帝情真意切,要求丁一“……靖边安民,练兵守土……西南尽托于卿……君臣相得,必为青史佳话……”颇有点无下限,不过意思是很明白,就是丁一得把先前奏折里说的,二万兵守五府之地,这个方案在三年内实现,皇帝才会放他回广西,要不然的话,其他人来守云远的话,没有二十万兵是没人敢来的,而二十万边军,这里又不是湖广这等赋税大户,这基本收不上什么税的地方,朝廷支付不起二十万边军的军费!至于回京师,就教丁一酌情而自决:也就是如果丁一觉得可以回京,那他就回去一趟述职再回来,如果他觉得走不开,那就算了。
“臣遵旨。”丁一脸无表情地接过了两份圣旨,然后他挥手让勤务兵领了两个宣旨太监先到一边休息,却对跟着前来的兵部、户部主事问道,“云远诸矿拍卖可已开始?学生所请铁矿,朝廷那边是什么章程?或是铁矿供给不足,学生也无法按着上回的陈条,把二万兵守五府之地的方略,落到实处。”
别说五府之地,就是打孟养思机发,前些年思机发叛乱,麓川之役起,单单打思机发,用了多少兵?“昂条上攻取策,征兵十二万人。”昂就是指黔国公沐昂;后来又是“骥总督军务,大发东南诸道兵十五万讨之”骥就是指王骥。所以要镇守五府之地,开口冲朝廷要二十万边军,并不是开玩笑的。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明军这年代,连个小队战术都没规范出来,训练也跟不上,火器威力差、准头差、容易炸膛等等这种硬实力之外。更为关键就是民族政策的问题,丁一又不贪战功,麾下兵将不至于杀良冒功,又是下乡,又是分田地,弄出人民专政来,打下一地,就平复一地——或者说,打下一地,就把一地的头人乡绅教百姓在公审大会杀了,把占大数的穷苦百姓拉上自己的贼船。明军呢?那跟打地鼠一样吧,打下这边,那边冒头,这玩意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到了明末,大明会亡,大致也就是因为这种打地鼠的情况而亡的,开始清剿义军,官军还是有胜绩,但禁不住打地鼠啊,拖着拖着,加上战事四起,就拖没了。
但丁一是不会跟朝廷说明,关键在于民族政策的问题。
因为其一就是说不明白,要对这习惯政令不下于县的大明朝廷,讲清楚如何农村包围城市,如何建立基层政权,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其二就是就算说明白了也没用,土地兼并、喝兵血、杀良冒功这般顽疾不根治,就算道理明白也是办不成丁一这样的。
“铁矿,无铁矿,一切皆休!”所以丁一直接籍着这由头,逼问着那些随宣旨太监而来的主事。这几位主事很明显,也是六部的大佬为了跟丁一沟通,才派他们同行过来的。
丁一的凶名,随着打下云远之后,在京师是传得愈来愈盛了,那几个主事被他这么逼问着,吓得面如土色,之前部里大佬和他们商定好的方略,全都不敢施展出来,只能结结巴巴说道:“总宪条陈上所列的数目太过惊人,着实是供给不出啊……”
听着他们这么说,倒也是在丁一的预料之中,所以丁一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挥了挥手教他们先到一边候着,等一阵再说。因为英宗的旨意,还没宣出,所以丁一走了过去,对王骥说道:“伯爷风采依旧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