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负伤的新兵却不干,瞪着眼道:“回去我是要给纠察官长报告的,军士长你歧视我,关你十天禁闭!”想不到这厮纪律不行,对于这条令却是很熟。因为在都音部落里,宣传草原人也是汉人的关系,就专门提到,如果军队里有种族歧视,就可以去投诉。
“关你娘啊!老子要能活着出去,关二十天都行,操,骚鞑子,退后面去!”郭劲给他包扎好了,往后一推,却吼道,“想活的,听老子指挥!”这时他们已经被四五十人包围起来了,还有更多的人,从那华夏式的宅院里涌出来,而五千甲士那边,也有火把冲着这边而来……
那都音部落的新兵倒也硬气,收了弓拔出长刀来,他们被征召时都是携带着原来军伍里的军器,实际上就是陈三在主持的都音部落,弓刀也算是标配。那新兵还在那里骂道:“要不是马没来,便是五六骑,也教冲散了去……”在草原上几乎旬旬作战的都音部落出来的人,这话倒也不算吹牛皮,只不过,现时就是没有马。
爪哇土话的叫骂声里,众多火把胡乱晃动划出的轨迹里,竹枪不住地刺在前头几个刀盾兵的铁盾上,郭劲没有片刻的犹豫,因为他知道前面的刀盾兵撑不了多久,只要杜版人回过神,使人弄几杆竹枪扫打下盘的话,那几个刀盾兵防得了上面防不了下面,那是必溃的结局。
也许唯一庆幸的。是那涌上的几十个杜版人,并没有什么军阵的概念,都是凭着个人武勇在那里施展。这让从大明第二师、密云前卫那边原本就练过队列的刀盾兵,还能勉强支撑着岌岌可危的防线。
他高呼着:“手榴弹!”然后扯出拉索,过了足足近两秒,才一次性掷出了那两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那两颗手榴弹飞行了十来米,便凌空爆炸,那堵在刀盾兵前面的土著。除了那些惨叫着倒下的,其他人不是被吓呆了。就是下意识掉头就跑。
“冲锋!冲锋啊!”郭劲从盾牌间隙挤了出去,用上了刺刀的步枪,捅进了那还在发呆的土人胸口之后,拔出刺刀。横转枪托往另一个土人的脑袋砸了下去,随着他的咆哮,那十二个士兵也纷纷挥刀向前砍杀……沙场之上,这手榴弹爆炸带来的长达一两秒失神,对于这等规模的战斗,足已改变整个战局了。
郭劲一马当先冲入那大门,两个壮硕土著拖着沉重的石棍向他冲来,郭劲下意识地扣下扳机,近距离的射击把前面那个壮硕土著的半个头盖骨都掀开了。而他马上就地做了个战术翻滚的动作,躲过另一个土著抢起的石棍,当他爬起身。却发现那土著捂着眼睛惨叫跪倒,刚才那个郭劲帮他包扎伤口的都音籍新兵,重新摸出一枝箭来,却对郭劲说道:“我还是会向纠察官长报告的!”
“骚鞑子,带种!”郭劲爬起来拉动枪栓退出弹壳上了子弹,笑骂了这么一句。却是吼了一句,“丁容城的兵!”便接着向里冲进去。在他身后的十二个士兵,没有人去问为什么不撤退,为什么要往里冲,为什么敌众我寡这么悬殊,还要往里突?
不是他们的纪律性好,而是他们有热血,是丁一的名号,教得他们热血沸腾,高喝着:“有我无敌!杀啊!”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士兵来说,一个战无不胜的领袖,往往能够让他们寄托很多的东西,例如此时,便是不败的丁一,给予他们必胜的信念。
他们便这么冲了进去,或者说撞了进去,撞进那些衣裳不整的土著护院之中,用箭簇、刀锋,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那几块铁盾,并不能完全护卫他们的安全,尽管在这种势若疯虎的突进之中,土著并没有如郭劲所担心的,用上下并攻来破防,但他们实在有太强的人数优势了,十二名士兵身上的血口,渐渐地增多,但他们仍在突进,顽强地突进,草原籍的士兵拉不开弦了,就接着前面乏力的汉人士兵的盾牌,顶上了对方的位置;而退下来的汉人士兵,就架起负创过重,已经无法自己跟上这支小队步伐的草原战友……
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郭劲,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简单的防上刺、防下刺,在他手中熟练地施展着,但他的体力总归是在消耗着,当他掷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打光了弹匣里最后一颗子弹时,他连更换弹匣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身后只有四个士兵,把持着盾牌,拼命在护卫那另外八个已瘫下的战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给他提供掩护,哪怕是一秒钟的掩护。
郭劲不知疲倦地格开刺来的竹枪,把刺刀捅入对方的身体,再拔出刺刀,去应付另一把竹枪,过了三十几息之后,他终于乏力了,于是他也开始负伤,他感觉到鲜血在流淌,带走着他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他半跪在地上,格开一把刺向他脸部的竹枪,任由它从自己右胸刺入,用尽最后的气力高吼着:“有我无敌啊!”把刺刀最后一次捅入了对方的胸口。
最后一次,他连拔出刺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就在他做好迎接死亡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一空,面前是呻吟的土著,散落于地上的火把,宅院远处奔走惊叫的声音,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郭劲喘息着,用脱力颤抖的手,拔出刺刀:“骚、骚鞑子……”
那个草原籍的士兵,在地上匍匐着,用手肘支撑着爬到郭劲身边,他两条腿都负了伤,着实一时是站不起来了。郭劲回头望着他,对他道:“帮老子,拔出来。”他指的是穿透右胸的竹枪。
“你会死的。”那个草原籍的士兵很认真的说,“没有烙铁可以止血,这样拔出来,你会死掉的。”
“执行命令!”郭劲一边用颤抖着的左手给步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子,一边说道,“你他娘的就没法让纠察关老子禁闭了……啊!”竹枪被拔出来,那个鸡蛋大的创口不住地喷出血,郭劲把急救包扔给那草原籍的士兵,“对,就是那包药,撒上,骚鞑子你给老子快点,妈的,老子会死掉就是被你害死的……我操!轻点、轻点!”
十三人,都还活着,只不过包括郭劲在内,有九人就算包扎好了,也爬不起来。
“土人怎么就这么退了?”那个草原籍的士兵,靠在屋檐下的墙壁,不解地向同样被战友搬到此处,瘫在一边的郭劲问道,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答案,而是担心着郭劲睡着了以后,就永远醒不过来,所以他不停地问着问题。
郭劲费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喘息着道:“只怕是、是我等,杀了、杀了敌将吧……”
事实上不单是在混乱中,满伯者夷的带兵军将被手榴弹炸死,也不单是那五千甲士的营盘,被点起了十数处火头,而发生了营啸;更重要的是,郭劲他们足足杀死了四十来人,用手榴弹,用弓箭,用长刀,用刺刀和子弹,这基本上就是杜版国主的宅院里,十分之一的护院人手了。
百分之十的战损,那些土人便崩溃了。这不是一个呆板的数字,百分之十就是接战的土人,几乎都有认识的人死掉了,而还有更多的人重伤倒下,这才是让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战损崩溃的根本。
“天要亮了。”郭劲望着格外黑暗的天空,喃喃地这么说道。
草原籍的士兵,并不怎么会安慰人,他的大明官话也不是太好,所能说的也只是:“老郭,你撑住,天亮了,那颜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他们更习惯称丁一为那颜,都音部落的那颜。
“我……怕是撑不住了……要死在这里了……”郭劲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不会死的,那颜是阿傍罗刹,他会保佑你!”草原籍的士兵,笨拙地用他的方式在安慰着这刚刚并肩做战的战友。
“哈哈……骚鞑子,你就是个混货……我死在这里、死在这里,是为着,家里的娃儿、老爹……还有那黄脸婆……平安活、活着……”郭劲说着,呕出一口血,他的气息在渐渐地淡去。没有什么大道理,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只不过郭劲这重伤之余的话,却似乎让那草原籍的士兵,顿然开悟一样,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而这时在杜版和厮村交界方向的突击队,看着营啸之中的五千满伯者夷甲士在互相地攻击着,带队的三名老兵明智地选择了把守住这出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五六十人卷入这种营啸之中,那真是会尸骨无存的。
但他们马上就得做一个选择:保存自己的生命,让过那一股涌向这个方向的乱兵;或是拦住乱兵,用自己的生命。
有新兵已开始颤抖了,有人吐出嘴里的软木低声哀求道:“大人,让他们过去吧,这哪里拦得住?就是舍了命也不成的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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