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平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怒意。
好一会儿,听到帝王沉声道:“为何擅作主张?”
温平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如实回答:“皇上难得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属下不想皇上和许姑娘之间,落得与韩姑娘一般的结局。”
“喜欢?你说她么。”
顾骁野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从哪儿看出来,朕喜欢她的。”
她昨夜可是口口声声说,他根本不懂何为喜欢。
也许她说得对,他的确不懂喜欢,很可能也从未真正喜欢过谁。
从开始到现在,将他与韩卿卿,与许落,阴差阳错牵扯在一起的,不过是因为年少那点旧恩而已。
“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许姑娘接入宫中,”
温平直言不讳地说,“当真是为了年少时,那点旧恩吗?”
顾骁野淡淡道,“不然呢?”
“以属下愚见,皇上对韩姑娘的执着,或许是因为那点旧恩。可对许姑娘,却并非如此。”
温平这些话显然是在心里憋了许久,不吐不快,“当初在淮州梅宅,皇上并不知许姑娘就是少时相救过皇上的人,可许姑娘冒犯了皇上,甚至说出皇上是她夫君这样的惊人之语,皇上并没有责罚她,只是命属下调查她的来历而已。”
换做别的女子,别说像许落那样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弄得他衣袍上被涕泪沾湿了一片,就连无意中碰到他,都可能会被杀。
可许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关进了府衙中由温平讯问她的身份。
虽然顾骁野要温平该怎么问怎么问,可当得知许落病了,顾骁野以帝王之尊,在许落床边守了一整夜,直到她醒来。
纵然,是因为她手上有那枚玉佩,但,以顾骁野的身份,本也不必亲自去守着她的。
这些年来,温平只见过他在韩卿卿生病的时候,这么做过。
温平跟随顾骁野多年,太过了解顾骁野。
“属下大胆揣测,若后来不是邵云骞出现,证实许姑娘与百里长安确实有过婚约,皇上怕是那时,就已决定要留许姑娘在身边了吧?”
顾骁野漆黑眼底讳莫如深,不置可否。
“百里长安大婚之夜,皇上误服贾通之药,与许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温平继续道,“锦衣卫后来查得,这药是贾通秘密从一个大夫手里买来的。此药比起那年皇上在丞相府误服之药,药效其实要弱得多。”
他对上顾骁野的眸光,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当年皇上服了那么烈的药,在丞相府忍住了,没有与那些女子如何。回了顾府,皇上还是忍住了,没有对韩姑娘如何。”
“可皇上面对许姑娘,却没能忍住,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但皇上想必清楚的。”
顾骁野脸色顿时沉下去,眸中射出两点寒芒:“你想说什么?”
温平跪下,不慌不忙道:“属下只是奉命陈述事实,实话实说而已。”
当初顾骁野还是京都炙手可热的锦衣卫统领,年轻有为,长相又俊美非凡,是京都无数权门贵家女子青睐的对象,也是各方势力或拉拢或提防的对象。
彼时丞相杨贤请顾骁野赴宴,欲以美色收买顾骁野,又怕顾骁野拒绝,暗里在酒中下了药,又准备了十余名绝色女子,妖娆舞动于顾骁野眼前。
然而即便那样,顾骁野也以可怕的自制力克制住了,强撑着出了丞相府,并未与那些女子如何。
温平送他回顾府时,顾骁野的状态很是不对,眼眸通红,呼吸粗重,眼神都发直发怔。
彼时韩卿卿恰好来京都看望她姐姐韩谨柔,住在顾府中,撞见顾骁野那个样子,还以为他病了。
在温平去找大夫时,韩卿卿甚至自作主张,扶着顾骁野去了房间,倒了水喂给他喝。
温平回来时,厅中不见他们二人,却撞见韩卿卿哭着从房中出来。
温平以为顾骁野对韩卿卿做了什么,后来才知,并没有。
因为韩卿卿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顾府。
据她对她姐姐韩谨柔哭诉说,她以为顾骁野生病,好心去照顾他,结果他反而要轻薄她欺负她,被她大哭大骂了几句,竟恼羞成怒地沉着脸要她滚。
或许就是那一夜,韩卿卿对顾骁野彻底失望,真正动了要嫁给顾驰渊的念头。
因为从京都回去后没多久,就传来了她与顾驰渊的婚讯。
这些旧事,旁人不知道,可温平却知道得清楚。
贾通的药,远比不上当初丞相府的药,然而顾骁野非但忍得住,还忍了那么久。
他后来为此还病了两日,却到底没有与任何女子有过任何亲近。
就连他自以为喜欢的韩卿卿,都没有。
这种药,要么刚开始就咬牙忍住了,但凡动了一点念头,那自然就如干柴烈火,势不可挡,再也忍不了了。
以顾骁野罕见的忍耐力与自我克制力,温平不信他忍不住。
至少,忍那么片刻,总是可以的吧。
要知道,那夜温平就在前院,但凡顾骁野唤一声他的名字,就算他未能及时听到,可院里的侍卫,其他的锦衣卫,必然会有所反应。
顾骁野要是真想忍,不可能忍不住,除非,是他潜意识里自己不想忍。
他要真不想对许落如何,那夜之事,必定不会发生。
好歹温平也是锦衣卫统领,又跟着顾骁野多年,对自己的判断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是以仅此一事,温平就知道,许落与韩卿卿,是不同的。
至少,在顾骁野的心里,是不同的。
“许姑娘只有这一个弟弟,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许姑娘怎能释然?”
温平道,“何况邵云骞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救过来,都不一定。属下以为,皇上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让许姑娘寒心。”
顾骁野语气淡淡:“你以为,朕命常正唤你来,所为何事?”
温平微怔:“属下不知。”
顾骁野缓缓道:“桓甫不是号称太医院圣手,让桓甫亲自去看看邵云骞。邵云骞若有事,朕唯桓甫是问。”
温平心下大喜,拱手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