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各方的使者与年礼也陆续到了。
台州白衫早已灰飞烟灭,剩下的其他三伙白衫势力,倒是与金陵城中都有了往来。
亳州白衫不用说,名义上与滁州军还是一家。
泰州白衫也始终客气。
就是蕲春白衫那边,原本不理会滁州军,可因上次两军在洪州外谈判,倒是有了联系。
只能说寿天万是个有魄力的,要知道自打巢湖大战,他嫡亲的侄儿就落在滁州军手中,却是始终不肯低头,甚至一直在金陵城搅风搅雨。
就是霍豹之死,其中也有蕲春军的动作。
霍五最是护短,怎么会白吃了这个亏。
对于蕲春来的使者,霍五见是见了,礼也收了,却是不肯说什么放人话。
“他们敢算计我儿,害死了豹子,还妄想活命?真是做梦!”
霍五私下跟儿子念叨。
人不给却也不杀,两军总要一战,说不得日后留着有用。
寿天万在教徒中名声显赫,却是无子。手下又多悍将,这日后的局势还真是说不好。
在真实的历史上,蕲春军后来确实陷入内斗。
如今滁州军派了不少人潜伏在蕲春军的地盘,对于蕲春军的消息也尽知。
蕲春军地盘扩张的快,也出了几个名帅。
与滁州军相似的是,寿天万也没有亲自征伐,都是手下几个元帅征伐。
不同的是,滁州军是以霍家父子为中心,剩下的就是亲戚或乡人。
真要论起来,除了冯和尚是外来投奔的,其他人都是霍五联络的。
蕲春那边,也是以寿天万这个原来的护法、现下的皇帝为“核心”,剩下的却是师兄弟与弟子之流。
同滁州军相比,蕲春军才算是真正的白衫军。
寿天万虽已经还俗称帝,可打听到的消息,依旧是食素戒荤。
上行下效,手下元帅出征之前,还要设坛做法。
手下将士出征时的口粮,也是不见荤腥。
霍宝听了这些,倒是没有心生鄙视,反而更加警醒。
信仰的力量,最是强大。
蕲春军,注定是滁州军的劲敌。
如今朝廷依在,却也就是存在罢了。
滁州军得了两分天下,蕲春军得了两分天下,剩下两分在亳州军、泰州军手中,朝廷只有四分。
且朝廷的四分,又是南北隔绝,连不成片了。
这说的是地盘,要是从百姓人口论,四方白衫军所在地盘的人口已经占了天下人口数的八成。
蕲春的年礼是面子情,亳州军的就显得亲近多了。
徒三知晓霍五的脾气,没有抬出小教主的圣旨之流恶心人,而是实打实的十车年礼。
什么丰县的苹果,沛县的冬桃,睢宁的香肠、邳州的银杏等,东西不值钱,却是指定给霍宝的,倒是显得尽心。
另有种马一百,这个才是大头。
过来送礼的是陈举人,论起来与霍家有乡谊,还没有矛盾。
霍五没有摆架子,痛快见了陈举人。
说起来不过两年的功夫没见,陈举人像是老了好几岁,并不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
霍五知晓缘故,亦是觉得可惜。
要不是陈家侄儿当初在滁州分兵时被徒三带走,还有滨江霍氏族人仗势欺人,这叔侄两人本应该是滁州军麾下。
如今这叔侄两人位分文武,叔叔是亳州军谋主,侄儿也是徒三麾下战帅之人,都是人才。
霍五素来爱才,忍不住道“徐州虽好,到底不是家乡,陈先生也当多回滨江转转……”
陈举人唯有苦笑“如今在世道,安居不易……等到日后天下太平,老朽自也盼着叶落归根……”
虽说没有直接同霍五打过交道,可两三年看下来,陈举人也明白这位才是真正的枭雄。
之前自家因与霍氏族人的旧怨,提防霍家报复,实没有必要。
霍五此人,“用人唯亲”不假,可着“亲”却不是宗亲族人,而是亲信。
滁州军的元勋,都好好的居于高位,就算是死了的唐光,妻女侄儿也得了很好的安置。
反之亳州军这边,不过是占了四、五州之地,就内斗的厉害;滁州军这边,得了将近三道之地,却依旧能剩下一心。
还有徒勇这个继承人,是有安稳人心的作用,可是随着徒三妾室怀孕,日后也是隐患。
陈举人听出霍五话中有示好拉拢之意,便也含糊地回应这一句。
霍五笑着听了,便也心中有数。
人都眼杂,其他的话霍五就不说了,反而问起徒勇之事。
徒勇定亲了,未婚妻就是张诚的侄女,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
这次亳州军除了送年礼,还送了请帖。
“腊月二十六,这日子太仓促了?”
亳州军与泰州军要联姻之事,霍五早有耳闻,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可见了这成亲日子,却是皱眉。
要知道方大舅是七月被拘押,却是八月被处死的。
外甥本应给给舅舅服小功五个月,更不要说徒勇幼年丧父,随母依附舅家,方大舅对他有抚养之恩。
就是徒勇给方大舅服上三年孝,也是应该的。
陈举人面『露』尴尬,道“我也劝过三爷……”
霍五放下帖子,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一阵腻歪。
自己这小舅子,行事还是这样优柔寡断。
这是给谁看?
表面上好像是否定了方大舅的存在,示好滁州军,实际上打的还是徒勇的脸。
霍五没有见过那个便宜内侄,却也晓得但凡有点儿血『性』的孩子,都不会不了了之。
这叔侄两人,嫌隙不浅。
霍五乐得看热闹,却也不会让儿子孤身入险,亲自前往徐州参加婚礼。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没错,在他心中,四方皆敌,徐州也不例外。
可是亳州少主的婚礼,又是内侄,滁州军这边也要有分量的人去。
想着徒三身边的旧人,都是水进的同乡,不乏至交,霍五不由心中一动,就看向下首,笑着问道“伯扬,你要不要走一趟,见见老友……”
水进闻言,环顾了座上众人一眼,立时应了。
说起来自打前年五月滁州分兵,至今已经一年半,水进与当初的二十多乡勇见了好几回。
除了其中数人还有交情,其他的就算没有反目,也是无话可说了。
大家已经不是一路人。
只是水进也明白,自己是眼下出使的最佳人选。
婚期就定在腊月底,至今不足一月,徐州距离金陵又是千里之遥,肯定要赶路。
林师爷年迈,不耐长途跋涉。
马寨主有孙外事足,如今整日里正围着小孙孙打转转。
杜老八体质肥硕,骑不得马。
冯和尚身份够了,却与霍五、徒三关系都不亲密,不好代霍五出使。
霍五父子人不至,可东西却没有预备。
其中,只有十车是给徒勇的,剩下十车都是给徒三夫『妇』。
金陵富庶,二十车锦缎布匹,价值不菲。
别说是徐州来的十车土仪,就是那一百匹种马也能抵了。
陈举人见了,唯有苦笑。
这就是霍五父子的立场了。
虽有方大舅谋害在前,这父子二人日后依旧认下徒勇这个亲戚。
可是这个结果,并不合徒三的心意。
要是霍五父子真的不计前嫌支持徒勇,徒勇的继承人之位就稳了。
陈举人看了霍五一眼,霍五笑得爽利。
陈举人却是没有察觉到父子二人的大度,只心中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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