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能将安独自留在哪里?!”
“你以为张不疑奉承几句盛世,路不拾遗,就没有贼人敢对安动手吗?!”
刘长刚刚回到厚德殿,太后随后就来到了这里。
吕后气势汹汹,吕禄上前扶持,险些挨了她一拐杖,吕后对着他骂道:“如此大事!居然任由长胡来!”
吕禄委屈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多说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加,太后是越来越护短,刘安在她这里简直就是命根子,好大儿,平日里刘长训斥他一下,都会引起吕后的愤怒,何况是如今这般直接流放呢,刘长的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激怒了吕后,吕后一路朝着刘长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拐杖几乎就要落在刘长的头上了,可刘长却没有再躲闪。
“阿母,此乃大事,我自有计较。”
吕后此刻却有些呆愣住了,面前这个傻儿子,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流着鼻涕,哭着来找自己告状的娃娃模样,而在此刻,儿子的形象方才出现了变化,好像长大了一些,吕后顿时收起了怒火,怒火并没有消失,只是藏了起来,她板着脸,严肃的坐在了刘长的面前。
曹姝站在门口,作为刘安的生母,她对刘长的做法反而非常的支持。
曹姝从来都不溺爱刘安,实际上,刘长整日在外奔波,曹姝就担任了严父的职责,刘安被曹姝所训斥的次数绝对要比刘长所训斥的要多,而且曹姝下手也不留情,刘长好歹不敢用力,收着力,生怕给打坏了,而曹姝就没有这种忌惮了,随便打。
可面对太后的怒火,曹姝并没有说话。
她知道,此刻开口,只能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相信自家良人能解决好这件事。
在太后坐下来的那一刻,刘长便开口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并非临时起意,那座里内外都有不少绣衣,这些人是在这一年间以外豪族的身份陆续入住的,其中甚至有安不认识的太医,当地的官吏,也有朕所安排进来的人....明面上只有张夫一个人,实际上,朕出动了数百人来保护他的安危,况且潼关重地,不可能出事的。”
听到这些话,太后的怒气平息了不少。
“早有安排?”
刘长点了点头,“早有安排,只是不敢告诉阿母,就怕阿母对安太过宠爱,会阻止这件事。”
“阿母....秦国之所以能大一统,是因为他们连着出了七代的贤君,而他之所以毁灭,是因为出了一个昏君...每当我跟左右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总是用秦国制度本身的缺陷和不得人心来回答我,可是我觉得,若是胡亥有他阿父一半的能力,或许阿父都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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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刘安并非胡亥之流。”
“我知道,可是他身上的缺陷也很明显,他自视甚高,轻视他人,刚愎自大....”
吕后听着这些话,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你说安的缺点就好了,何必要说自己的呢?”
“阿母,他跟我可不一样!我是外王谋...咳咳,反正他看事没我看的清楚,我小的时候四处跑,修建皇宫的匠人都与我成为了朋友,我轻视士人不假,可我何曾轻视过那些底层百姓呢?”
“做皇帝,最怕的就是重视这些所谓的贤人,却轻视这些底层的百姓啊!”
刘长这句话还真就没有说错,刘长向来都是亲小人,远贤臣的,或者是,他轻视士大夫,与那些底层人民却很亲近。这一点跟汉末的一位勐将非常相似,在刘长这里,十个做学问的大家,可能都不如五个干农活的好手,当然,浮丘伯这个级别的例外,毕竟是能做事的,不能做事只会瞎逼逼,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刘长是压根看不上的。
刘长平日里对大臣们非常的傲慢,常常出口侮辱,或者动手殴打。
朝中三公九卿,除却韩信之外,还有谁是没挨过刘长打的呢?可刘长平日里外出玩耍的时候,却从来不曾辱骂过任何百姓,或者殴打他们,总是笑呵呵的讨要饭菜,坐下来闲聊,还总是能跟这些人交上朋友,没有什么帝王的架子。
在刘长看来,刘安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子架子太大了。
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是一个做学问的大家,连启蒙都可以轻视。
跟那些贤才们走的很近,却跟底层百姓接触不多。
刘长这么一开口,吕后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吕后沉思了片刻,虽然年事已高,可吕后还没有湖涂到不明事理的程度,先前也是因为她太担心长的莽撞行为会害了安方才那么生气,可听到这厮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并且考虑到了这么多的因素,吕后也不由得点起了头。
“你说的也对...若是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样的问题,还是要将储君殿搬出去,设立专门的府邸,安排更多的舍人以及储臣...要让太子多参与国家大事,包括地方的治理,跟随官员们前往地方考察,允许太子每年离开三次....”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长这次还真没有吹嘘,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母子两人交谈了起来,刘长这才说道:“阿母啊,您平日里对这竖子宠溺太过,这样是不行的....”
“我当初就是个诸侯王,谁都敢来教训我,曹公还敢抓着我殴打,如今,安是太子之身,谁敢对他动手?张释之顶多敢顶撞他,敢动手吗?况且,我年幼的时候,就四处去玩,所看到的都是民生凋敝的场景,这厮可是专门往贤人们家里钻的,百姓家是啥样的估计都不知道!”
“您还如此宠爱,连骂都不许我骂....这是要坏我大汉社稷的!”
吕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儿子当面教育,尽管心里知道刘长说的很对,可老人还是很生气,她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长大了!便任由你自己来办!
刘长这个时候反而不再那么强势了,他几步冲到了阿母的身边,弯下腰来,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满脸谄媚。
“阿母,我怎敢说教呢?”
“这都是您当初告诉我的道理啊,我只是将您教给我的用了出来...我自己可办不成什么事....”
“阿母贤明国母,怎么会真的生我的气呢?”
吕禄目瞪口呆,就在短短时日内,刘长又哄得老太太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在宫女的服侍下离开了厚德殿。
都说知子莫如母,看来这知母也莫若子啊。
看着离开的吕后,刘长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阿母年纪越来越大,可这性格却越来越像个孩子,当初我故意不吃饭的时候,她便是这般哄我的嘞!”
没了刘安这个竖子,刘长坐在厚德殿内开心的吃起了肉。
看着沉默不言的曹姝,刘长笑着说道:“过段时日,你可以带着阿母出去郊游...大好时节...我听闻潼关那边的景色最好了。”
曹姝一愣,迟疑了片刻,还是摇着头。
“我还是再等等吧,我听闻,经历过寒冬后的朱梅盛开的最是美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刘长开心的搂住了曹姝,而吕禄也很知趣的离开了这里。
就在刘长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樊卿的叫声,樊卿和雍娥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勃。
“长!
你为什么要流放安!
樊卿和雍娥都不理解刘长的行为,好在有曹姝,曹姝只是冷冷的扫视了她们一眼,她们就不敢说话了。
而刘勃此刻也是委屈的站在刘长的面前。
“阿父,若是兄长惹怒了您,我愿意代替他受到惩罚,请您不要责罚他好吗?”
看着乖巧的儿子,刘长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勐地将他抱起来。
“哈哈哈,我这是在赏赐你兄长呢!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今天去哪里玩了啊?”
“去了天禄阁!”
刘安的离开,在长安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这是一国之太子。
而刘安因为亲贤臣,远小人的做法,名声是非常好的,尤其是黄老学派,更是将他当成宝贝,刘长这么一流放,黄老顿时炸开了锅。刘长本以为将刘安派出去之后,自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可谁知道,在刘安离开之后,他的厚德殿里不断的有人前来质问。
最开始是阿母,然后是樊卿她们,再往后就是朝中大臣,乃至连自己的师父都被惊动了。
周昌是第一个赶来战场的,周昌并不反对磨练太子,只是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太冒险,若是太子出了意外怎么办?他希望刘长能派人偷偷保护太子,守在周围,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借机引起大乱。
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了事。
随后赶来的就是王高和司马季主了。
这两位太子的老师,彻底放下了平日里的矛盾,一致对外。刘安对于黄老学派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单是未来的圣人,还是未来的储君,有刘安这张牌在,黄老就一定能再次坐上第一显学的位置,彻底打败其他学派,刘安若是当了皇帝,他的后人敢不尊黄老??
他们也说不好到底是刘安未来皇帝的这层身份重要,还是他黄老新圣的这层身份更重要,反正,这个人他们是要死保的。
可惜,无论是王公的高深学问,还是司马季主的高超辩才,都不是刘长的对手。
因为刘长压根就不理会她们。
非但不理会,被说的急了,甚至还想要动手殴打他们。
这两个人显然都过了刘长的斩杀线。
“老生安敢妄谈国事?!”
刘长抓着他们的肩膀,一路连拖带拽的弄到门口,直接就推了出去,让吕禄不要再让这两个人进来打扰自己。
而往后,来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王公...”
“刘公...”
“师父???”
“师父????”
“冯公...”
“浮丘公...”
“河西王...嗯?竖子!
!”
韩信和张苍的到来是刘长所没有想到的,韩信向来不理会国家大事,可这次他还是来了,他跟太后一样,都觉得刘长的行为太冒险了,那是一国的储君,怎么能就这样流放到乡野里呢?就是地位再高的人,若是身边没有太多的护卫,也可能会被十几个人给制服,这可不是小问题啊。
至于张苍嘛,刘长觉得他就是找了个机会来偷懒,毕竟以劝谏刘长的借口,他可以不用上班一整天。张苍对自己这位弟子倒是很了解,知道他不会如此冒险,他是来上奏提议的,他的提议跟吕后差不多,都是觉得应该为太子设置一套更详细的属吏体系,并且让太子不能脱离庙政和地方事务。
至于最后来的那几个竖子,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让刘长放人。
刘安不在,这些竖子们也就失去了惹事的带头大哥,别看刘安年纪小,在长安这二代群贤之中,他才是出谋划策,组织了多次犯罪的头目,当这个头目被流放之后,其余这些人自然就不成气候了。
他们很是无奈,只好去做起了正事,比如去追求秦将军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说这是正事,是因为老刘家向来有难上加难的传统,不追求近侍和郎中,就已经算是正事了。
因为这些竖子们逐渐长大,他们身边当然也有了近侍以及舍人。
刘祥,刘卬,刘贤这些人都选择了模样最好看的近侍,跟随在自己的左右,唯独刘启,对这类的事情很是痛恨,便选了一个貌不惊人的近侍,这位近侍叫周仁,至于为什么选他,是因为这个人精通医术,刘启觉得有个医术高手陪在身边也很不错,西域那个地方听闻有很多的怪病,带上了这个人,自己就不必担心了。
而随后的接触之中,刘启发现,这位舍人也很不错,为人沉静少言,不泄人隐秘,刘启有很多话不告诉别人,却可以告诉他。
刘长目前所关心的,就不是这些竖子们的舍人,而是来自身毒国的使者了。
这位前来的使者,是大夏国人。
汉朝这里的大夏国,也就是如今正在被匈奴所蹂躏的巴克特里亚,在与匈奴人的交战之中,这些人也逐渐明白了匈奴人的来源。
大夏国曾派人跟这些“野蛮人”议和,当时的氛围剑拔弩张,非常的严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夏国的使臣与匈奴人的巫展开了亲切的辩论,当他们的辩论来到神灵方面的时候,大夏人吹起了自己的神灵。
其中当然就有最伟大的英雄,大力神。
而听到他们各种吹嘘大力神,匈奴这边也坐不住了,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大力神。
东方有一个大力神,此人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力大无穷,乃是人间神灵。
大夏的学者当即表示,自家的大力神是神王的私生子,完成过十二项英雄伟绩。
而匈奴人则是表示,我家的大力神是帝王之子,完成的伟迹多不胜数,在匈奴人看来,大概汉人要比面前这些相貌完全不同的家伙要稍微顺眼一些,而且作为被击败者,打败他们的人越强大,才能彰显出他们本身的威力,我们打不过是因为对方是神灵,不是因为别的。
大夏国的使者开始详细的讲述自家神灵的伟大事迹,认为自家这位能降伏九头怪物的神才是真的神。
而匈奴人在辩论方面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之下,他们愤怒的说道;我家神灵如今还活着呢,就在大汉,就是他将我们打败,我们才跑到这里来的,你们朝着东边稍微走一走就到了!
你家神灵现在又在何处呢?!
这次,大夏人彻底懵了。
什么鬼??活着的大力神??
别看他们说起神灵说的有头有尾的,可要让他们把神灵给叫出来,那肯定是做不到的,而匈奴人这里,居然有活生生的神灵??
他们是不相信这些野蛮人的说法,可还是想要去看看那个能击败匈奴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匈奴人在神毒不说是举步维艰吧,也算是势如破竹了,大夏的军队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湖的一样,迅速被撕碎,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只能通过有利的地形来撤退,再这么打下去,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大夏人从此踏上了寻求东方大力神的道路,奈何,匈奴人将路都给堵死了。
大夏王所派出的十几个使节团,从各个方向绕路,想跑去匈奴背后,最后绕到了西域的,就只有一个使节团了。
这些人来到西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轻视的,觉得这国家没什么了不起的。
当他们来到河西的时候,他们开始变的有些严肃,还是有些东西的。
当他们来到陇西的时候,他们的脸色有些苍白。
当他们来到长安的时候,直接开始高呼大力神的名字了。
长安城对西方的这些蛮夷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存在,整个内史地区生活着百万人口,光长安一个城就有几十万的人口,一城能顶蛮夷一个国,而新修建的长安城,那城墙在这些人看来就是神迹了,简直就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这是大汉第一次接见大夏国的使者,冯敬对他们还是比较客气的。
他们之间的译者是一位西域商人。
大夏国的使者们在这神灵的城池转了几天,在冯敬教导了拜见的礼仪之后,方才进了皇宫,来拜见那位传闻之中的大力神。
他们在大汉,听说了很多这位大力神的传闻,比如他在监狱里出生,出生的时候,一哭就哭塌了半个长安城,又比如他曾制服过神灵所化身的牛,而这让大夏人顿时觉得很敏感,这是一个翻译错误,神牛被翻译成了神灵化身的牛,而不幸的是,大夏人这边就有个喜欢化身公牛的神灵....这很容易让他们浮想联翩。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这位活着的大力神。
ps:现在相信老狼是早有预谋,而不是每天抄书评来维持生活的了吧?神牛的伏笔这不就收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