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举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床前,一把抓起小隐的一只手腕把脉,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
李忠迅速跟了过来,握住了小隐的另一只手。
片刻,两人几乎同时松了手,身体往后一退,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仰头向天,大口大口喘气,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乌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小隐他……怎么啦?”
两人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掌响亮地互击了一下,着了魔似的蹦跳起来,发出哈哈大笑:“活啦,活啦!白大人活过来啦!”
随即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似在笑又似在哭,发出的声音激动无比。
乌丽懵了,再次问道:“你们倒是说话呀,小隐到底怎么啦?”
孙举终于缓过气来,向乌丽抱拳道:“恭喜公主,白大人脉搏恢复了,他挺过来啦!”转头喊道,“来人!快!快禀告陛下!白大人挺过来了!”
乌丽一阵激动,抱起小隐的头,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脸上,呜呜大哭。
片刻,大成帝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白爱卿有救啦?白爱卿有救啦?”
孙举和李忠跪地禀告道:“回禀陛下,白大人脉搏突然恢复了,好似有人给他喂下了解药……”
大成帝长长舒出一口气,连叫三声“好!好!好!”
这时,门外传来金总管的声音:“陛下,地狼、白狼求见!”
大成帝道:“宣!”
地狼、白狼、大熊和殷冷急步走了进来,一起向大成帝跪拜,地狼问道:“陛下,微臣在门外听说白大人有救了?”
大成帝点头道:“孙太医是这么说的,有人给他喂下了解药。”
孙举又对小隐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回头确定地道:“太及时啦!白大人的毒已解,只需将息十天半月便可恢复。臣敢以性命担保!”
地狼和白狼身体一震,情不自禁对视一眼,大熊和殷冷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地狼问道:“孙大人,您的意思白大人的毒被人解了,这是……”
孙举道:“白大人体内毒性解除是服用了对症解药的结果,至于解药从何而来……恐怕要问公主了,她一直抱着白大人,一刻也没松手。”
乌丽抬起头来,对大成帝道:“父皇,儿臣的确感觉到有人靠近小隐,只是当时儿臣有点迷糊,未看真切,看身影应该是贺丞相。”
“贺丞相?!”
在场所有人俱是大吃一惊,大成帝道:“丽儿,你看错了吧。未经朕允许,贺云岂敢私自进来这里!更何况他哪来的解药!”
孙举道:“陛下,当时公主的确问过臣,贺丞相是否刚刚离去,但臣也以为不可能是贺丞相,只当是公主迷糊了,就没太在意。”
白狼忽然插话道:“是苍狼!他来过这里,我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是他!没错,是他!”
大成帝愕然道:“白狼,你确定是苍狼来这里给白爱卿喂下了解药?”
白狼道:“草民确定,是他!”
地狼道:“臣等在小天湖东北角找到了苍狼潜水用的紧身皮衣,他一直躲在水下,所以在岸上找不到他。臣猜测他上岸后易容成了贺丞相,进来这里给白大人服下解药,然后离去……”
大成帝倒抽一口冷气,道:“好一个苍狼,果然有两下!假扮贺云,贺云岂不是有危险了?来人,传朕旨意,马上搜寻贺云,带他来见朕!传令祭天坛各大门,未经朕许可,任何人不得外出,包括丞相贺云!”
金总管回应一声,立刻出去传达圣旨。
地狼道:“陛下圣明!臣等立刻分头赶去祭天坛四个出口,希望还来得及拦住苍狼!”
大成帝点点头道:“去吧!抓到苍狼,立刻带他来见朕!朕还真想见见他到底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
地狼等人退出寝宫后,大熊兴奋地道:“小隐总算福大命大,又一次度过了难关!”
殷冷道:“苍天保佑!乌丽公主对小隐的爱感天动地,好不叫人感动!”
地狼道:“小隐既然得救,我们也可放心了。别说闲话了,我们赶紧分头去各个大门,看看苍狼大哥有没有出去!”
大熊道:“地狼,你是不是糊涂了。除了东大门可以出入,另外三个门早已封闭。地狼要出去只能走东大门。他既然易容成了贺丞相,谁想得到呀!我打赌,他现在早已出了祭天坛在外面逍遥了。”
地狼沉吟道:“好吧,我们一起去东大门!”
且说大成帝看着乌丽,心疼地道:“丽儿,小隐得救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回去歇歇吧,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太医会照顾好他。”
乌丽下了床,活动了一下手脚,道:“父皇,儿臣要守到他醒来才能真正放心。”
“真拿你没办法!”大成帝叹了一口气,转而问孙举,“孙举,以你的经验,白爱卿何时能醒来?”
孙举沉吟片刻,道:“回禀陛下,白大人身体素质好,四个时辰之内,肯定能醒来。臣会开调理的药方助他快速康复。”
不久,东大门传来消息,说贺云丞相称奉圣旨回宫,已先一步出了大门。
贺丞相本人也找到了。他上茅厕时遭人袭击,陷入昏迷,官服官帽被人剥了去!
一切都清楚了。
敢打当朝丞相的主意!
大成帝龙心不悦,当即下旨全城搜捕,务必要将苍狼捉拿归案。
当日午后,小隐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趴在他身前的一头凌乱的鬓发,其间夹杂着的几缕白发尤为显眼。
不用猜,守在他床边的必是乌丽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又带上了先前见过的“假发”。
小隐慢慢抬起上半身,看见了乌丽公主熟睡的脸,苍白的脸色,似乎有点浮肿,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画得比上次更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有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能听见乌丽公主的哭诉和呼唤。她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她太累了。
他不想吵醒她,便又慢慢躺了下去,努力回想此前发生的一切。
苍狼的确是天生的杀手,不好对付!
好在最后一刻,他想到了龙椅。
这是皇帝的专用御座,没有人敢坐,即便只是坐上去试一试。
苍狼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座垫上埋下了四枚毒针。他埋设的很巧妙,用手摸是很难摸出来的,只有承受了一定的重量,毒针才会显露出来。
所以,这一陷阱一直没有被发现。
所幸最后一刻他想到了,用自己的身体保住了皇帝的性命。尽管自己中招,或许就此一命归天,但他认为是值得的,只要皇帝不死,至少白狼和小白或可保住性命。
到目前为止,他对苍狼事件中自己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不但如期救出了苍狼和白狼的儿子小白,而且干掉了巴王和泸王,制止了战火进一步蔓延,最后时刻成功阻止了苍狼的刺杀行动。
等伤养好了,也许他该功成身退了,向大成帝辞去镇抚使职务,回天隐楼去侍奉爹娘,或者带他们返回云水仙庄颐养天年。
然后……再去金龙寺看看顾桃,唉,她那个死脑筋的哥哥!
为什么只想着振兴门楣,光宗耀祖呢?对于顾桃的终身幸福完全不管不顾。
他是一个杀手,是江湖中人,父母亲虽然武功盖世,在江湖上声望不低,但在朝廷眼里始终是一介草民而已。
门不当户不对,唉,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有文心武在,他和顾桃的事不大可能有好结果,对此,他一点信心也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他甚至连去见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桃再聪明,似乎也拿他哥哥没办法。
唉!
唉!
这事只能一步一步走着瞧了,真要黄,那也只能怪自己福簿。
“哎呀呀,公主,你的头发……你的脸……”
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小秋,声音惊讶无比,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啦,小秋?我的头发和脸有什么不对吗?”乌丽公主转过身来,她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疲惫。
小秋走上前来,颤抖的手指向公主的长发和面容,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
“白……白头发……还有眼圈……公主,你戴假发了吗?”
乌丽情不自禁地把双手按在自己的头发上,略带紧张地问道:“小秋,我没戴呀。你……你别吓我!”
“可是你的头发……变出来好多白发,公主……公主……”忽然泣不成声。
乌丽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急忙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只见镜中的自己,一向令她引以为豪的乌黑长发竟然变成了斑驳的银白,而眼圈周围则是一片深深的黑色,如同被浓墨染过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乌丽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她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在一夜间变成这样。
她的双手颤抖地触摸着自己的头发,想要确认自己头上是否仍戴着那个曾经用来恶作剧的假发。
但是,她失望了,没有发套,斑斑白发是她自己的头发变出来的。
她顿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小秋抢上前扶住了她,“公主,小心!”扶她慢慢在床沿坐下。
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哭诉道:“公主,您担心白大人,一夜愁白了头发……呜呜……”
小隐听得真切,原以为乌丽又在恶作剧,没想到这回她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竟真的一夜白发……
他张开眼睛,看着乌丽的斑斑白发,惊呆了。
一夜愁白头只不过是个没人亲眼见证过的传闻,然而他不但见证了,而且乌丽是为了他而一夜白头……
乌丽的头发,曾经如丝般顺滑的秀发,此刻却像一幅凄美的画卷,夹杂着一根根醒目的白丝,它们如同严冬中的残雪,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付出与牺牲。
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些白发显得格外刺眼,刺痛了他的心。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一缕缕的白发,像冰冷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心防,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沉默地凝视着那满头的白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一夜愁白头”,这曾经只是人们口中的传说,是诗人们用来形容极度忧伤和痛苦的夸张词汇。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的发生。
他无法想象,乌丽公主为了他,竟然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这种痛苦和牺牲,让他感到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