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6月2日,汉洲,建业城。
总理府内,总理潘其风接到荷兰东印度公司驻齐国代表瑞克·沃尔夫递交的有关禁止向爪哇岛输出武器的照会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说道:“我代表齐国政府郑重表示,我们将会严格遵守双方签订的和平协议,不会主动向爪哇岛及其他南洋岛屿输出武器。”
瑞克·沃尔夫听完通译的翻译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汉洲人还是比较文明,如同我们欧洲国家一般,对双方签订的和平协议能遵照执行。
“尊敬的总理大人,我们东印度公司希望在建业城获得一块土地,用于建设一座商务代表处,希望得到你们政府的批准。”瑞克·沃尔夫说道:“毕竟长期租用城外码头的货栈,对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日常事务处理和生活方面来说,不是非常方便。”
“可以。”潘其风点头说道:“我们准备在城西给你们东印度公司划定一块土地,你们可以在那里修建代表处。但是,修建前必须要将建筑物的规划图和设计说明提交到我们的工部规划司审核。”
瑞克·沃尔夫闻言,不由愣住了。怎么就简单的建一栋房子,还需要提前做一份建筑规划图和设计说明?你们政府对此还要审核?
“好的,我们会遵照你们政府的要求,将建筑物的规划设计和说明提前提交给审核。”瑞克·沃尔夫虽然带着一丝疑惑,但还是应诺下来。对他来说,在建业城修建一栋商务代表处不是重点,他只是想借着修建房屋的时机,可以获得汉洲生产制造的那种被称之为水泥的建筑材料。当然,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得到这种建筑材料的生产配方和工艺。
瑞克·沃尔夫认为,这种建筑材料确实非常神奇,他曾在城中观察过汉洲人建房的一些现场操作,水泥涂抹在建筑材料上后,要不了多久,会很快凝固并硬化,宛如一块块巨石堆砌而成。怪不得汉洲的几个海外领地几处堡垒,修建得比乌龟壳还要硬,让东印度公司在三年多战争时间里,没有攻破过任何一个汉洲据点。
“东印度公司这是准备对爪哇岛上的马打兰王国动手了!”齐天听到潘其风的汇报后,不由叹道:“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挺住荷兰人的打击。”
“与荷兰人停战前,我们至少给马打兰王国提供了二十多门火炮,五百多枝火枪,以及大量的刀剑长矛甲具。我认为,他们应该可以对荷兰人造成一定的困难。”潘其风说道:“而且,我们还有若干军事教官在他们军中,无论如何,面对荷兰人,他们不应该像以前那般不堪一击。”
“我听黑衣卫报告,马打兰王国自从两年前巴达维亚围城战惨败后,几乎放弃了再次与荷兰人的对抗,将此前面对巴达维亚的军事部署全面收缩,转而开始经略爪哇岛的东方,试图想巩固和统一自己的东部地区。另外,他们还与井里汶素丹王国和万丹素丹王国起了争执,摩擦不断。若是东印度公司有心的话,说不定就能说服这两家,一起对付马打兰王国。”
“不至于吧。难道那些土人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马打兰王国被荷兰东印度公司击垮,这两家岂能独存!”
“他们觉得荷兰人毕竟是来自遥远的西洋,只是求取财富和利益,不会对他们的国家造成实质性威胁。”齐天想了想,摇头说道:“但马打兰王国却有着吞并邻国,统一爪哇岛的的雄心。为此,迫于灭国的威胁,他们多半会选择对荷兰人采取隐忍合作态度,而激烈反抗马打兰王国的兼并。”
“那我们齐国该如何做?”潘其风问道。
“那自然是荷兰人想要做的事情,我们一定想方设法的不让他们做成。”齐天笑着说道:“让黑衣卫与马打兰王国沟通一下,寻几处隐蔽的港口码头,可以使我们的飞鱼船携带小批量的火器前往,对他们进行必要的支援和补充。”
“荷兰人不会发现吧?”潘其风担忧地问道:“今日上午,他们驻建业城的代表,可是专门来总理府向我们重申和平协议中有关禁止输入武器至南洋岛屿。而且,他们为了进攻马打兰,肯定会加大对马打兰王国海域的巡查和封锁。”
“飞鱼船速度快,目标小,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荷兰人截获。即使被荷兰人发现了,飞鱼船离开就是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既然开放了所有东印度群岛的海域和航线,难道就不能允许我齐国船只在爪哇岛附近海域自由航行?”齐天不由想起后世某帝国,似乎就喜欢搞所谓自由航行的调调,那么在这个时期,我们不妨拿来用用。
“对了,六月东南信风将至,我齐国主要船只又将赴大明展开移民。届时,你们民政部门需要为此准备大量的移民物资,以及能用于大明交易的货物。除了尽量要使出行船只空载,不浪费运力以外,还要避免因大量船只离开本土,造成的运输瓶颈问题。”随后,齐天又对今年的移民季工作作出安排。
“另外,对原吕宋起事的明人援助也要做出适当安排,务必要使得他们能在吕宋站住脚,并有所发展,避免郑芝龙在吕宋一家独大,有碍我东部航线的安全。”
-------------------------
1642年6月12日,吕宋,八打雁。
程光银站在城头,看着众多吕宋土人在士兵的驱使下,抬着一块块沉重的条石,正在不断的加固着城墙,数十名炮手也在汉洲派来的火炮教官的指令下,不断地调整着火炮的仰角,模拟攻击城外的各个目标。
在城外,一条巨大的壕沟横贯在城墙前面四五十米的地方。城中的明人还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将附近的河水引入壕沟之中。在八打雁城外,经过一年多的修建,两座方圆一百多米的小型城堡也矗立了起来,与八打雁城形成掎角之势。
之所以要耗费巨大的代价修建这些防御工事,盖因此地是起事明人获得外界支援的唯一窗口,必须要确保此地在面对敌人围攻之时,可以坚持的更久。
“程大头领,你这般做法其实并无多大用处。”何清看着程光银,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要说西班牙人支援来此的那些大船,就是郑芝龙手里随便派些小船过来,也能将你这里堵死,使得你们根本无法再从此地获得任何支援。”
“汉洲不是与郑芝龙交好吗?他们应该不会堵截你们来此的船只吧。”程光银说道。
“我们目前是与郑芝龙交好,但你要分在什么情况下。”何清摇头说道:“以郑芝龙那边的意思,是想独占整个吕宋,对于你们,他们肯定是要收编,或者剿灭,定然不会允许吕宋出现第二股独立的势力存在。他们若是知道我们汉洲在援助你们,肯定会翻脸的。”
“郑芝龙若来,我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到时候,让他们碰个头破血流,自然会晓得我们不好惹。”程光银沉声说道:“就像汉洲对付荷兰人一样,以战迫和。”
“我们汉洲可以自己生产火器和军械,你们可以吗?”何清冷笑道:“届时,郑芝龙都不需要派兵来打你们,只要数十艘船堵住你们的对外通道,然后在陆上不停的跟你们消耗。到时,你们的武器军械损坏消耗殆尽,如何再与他们对抗?”
“可是若要我们放弃卡兰巴、纳塔万、利巴、八打雁这些地方,然后往吕宋东南转移,这谈何容易!不说一路上山林沼泽阻挡,道路难行,就是沿途经过无数土人部落,恐怕也要会让我们丢掉不少人的性命呀!”程光银说道:“卡拉巴等地是我们数万明人努力开发出来的,如今已然成为粮仓,岂能轻易就丢弃?若是郑芝龙真的要不给我们活路,意图兼并压榨我等,那我们这一万多人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何清闻言,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位曾经黑衣卫的部下虽然说得是实情,但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作祟。
卡兰巴等地区在西班牙人统治时期,前后征发了一万多明人来此拓殖,数年功夫,好不容易开垦出十数万亩良田。待将西班牙人赶走后,这里的明人都以为可以自己当家做主,耕种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随后,安然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就因为郑芝龙势力可能会前来兼并收编他们,将他们作为郑家在吕宋的治下属民,就放弃自己开垦的土地,新建的家园,必定会遭到众多明人的反对。种田纳粮缴纳赋税,作为普通的小民是无所谓,上头不论是郑芝龙,还是这些在起义过程中逐渐爬到高层的几个头领,他们都需要供养一个辖制他们的官府。
所以,最不愿意被郑芝龙收编的明人,恐怕就是以程光银为首的起义头领,骤然从一呼百应的举事之人,沦落到郑芝龙旗下中低层军官,甚至还有可能被郑家卸磨杀驴,暗下毒手,落得性命不保的下场。
因而,那些跟随的众多吕宋明人不愿迁移到东南方以避郑家锋芒的情况下,程光银等起义头领,只能不断的加固占领的几个城池,试图武力反抗郑家的进攻。
“汉洲可否能多给我们援助一些水泥,以便将我们驻守的城池和堡垒更加坚固。”程光银说道:“另外,火器也最好多给提供一些。只要我们拥有了强大的武力,郑芝龙必然不敢贸然来攻我们。”
“只要郑家跟你一旦交手,发现你们拥有如此多的火器,必然会想到是我们提供给你们的。”何清说道:“到时候,我们汉洲可能就要与郑家交恶了。这对我们从大明移民,可就会造成一定的困难了!”
———————————
1642年7月3日,大明,泉州。
郑芝龙盯着一份从广州传来的情报,半响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三分惊讶,五分不屑,但,还有两分……羡慕。
“大哥,可是我郑家哪里又出了什么岔子?”郑芝豹小心地询问道。
“汉洲与荷兰人谈和了。还有……,那个曹雄的外甥称王了。”郑芝龙将那份情报递给三弟。
“汉洲与荷兰人前后也打了三年多吧。想不到,两家竟然在去年十二月谈和了。”郑芝豹看了那份情报后,晒然一笑,“也不知他们两家到最后是谁吃亏了。不过,这汉洲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还能逼得荷兰人与之谈和,实力也不容小觑了。”
郑芝龙对于三弟的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右手几个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的敲打着。
“汉洲曹雄的外甥齐天称王,建齐国!哈哈……,以我看来,这简直就是沐猴而冠呀!”郑芝豹大笑着说道。
“是呀,人家在汉洲发展六年多,就能称王建国了。”郑芝龙微微一笑,“你说,他们汉洲现在有多少人?”
“估摸着有好几万了吧。”郑芝豹稍稍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尤其是最近几年,他们好像每年都能从大明移民七八千人,六年下来,至少也有五万人口了。”
“目前我们台湾有多少移民?”郑芝龙问道。
“截止去年底,台北和台南两地约有四万五千上下。”
“台湾距离大陆只有不到三五天的航程,我们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刨除台湾原有的数万人口,我们居然才移民不到两万人。”郑芝龙叹道:“而汉洲距离大明可是有四十多天的航程,他们却在六年时间里移民五万多人。”
“大哥,移民花费巨大,占用运力,而且而且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回报。另外,台湾环境也较为恶略,甚至还不如吕宋。……只有那些活不下去的饥民才愿意去往台湾。”郑芝豹辩解道。
“以前,是我忽略了。”沉默片刻后,郑芝龙沉声说道:“台湾、吕宋两地,乃我郑家未来身后退路,必须要好生经营。今年开始,公中每年提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专事移民,务必要在五年之内,使台湾和吕宋两地的人口分别扩充至十万以上。”
郑芝豹闻言,顿时惊呆了,别看郑氏一年海贸盈余有近千万两白银,但他们还需要养着两万多的水师和三万多的陆师,再加上所属的私人属吏杂役等各色人等,都需要海量的银钱来支付。另外,朝廷摊派,官场往来,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此算下来,郑家每年能积存下来的银子也不过一两百万两。
如今要拿出一百多万两白银出来,用作移民费用,若是某个年景不好,或者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类的海上势力打一仗的话,说不定就会造成亏空。
“建国称王,封建割据。”郑芝龙一个人静坐在官厅里,口中喃喃自语道:“称孤道寡,此为大丈夫所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