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楼正堂。
虚元与杜长空相见,两人暗自打量对方,内心转着不同的心思。
“你们两个一路上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休息,晚上再来为你们莫师兄接风洗尘。”
看着面前与爱徒一样的人影,杜长空内心微痛,手臂轻摆,开口将杜元霞与柳平秋先行赶走。
“可是,师父,我想留下!”
杜元霞有些不乐意,关于虚元与柳平秋的对话,她思索了一路,也没明白两人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弄清楚这个问题,会显得她没有师兄和师弟聪明,这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现在见到杜长空,她急欲找师父解惑,却又被对方赶走,她自然不肯。
“师姐,咱们还是先下去,不要打扰师父与师兄谈正事了。”
柳平秋看着场中气氛凝滞,不由出来打圆场,想带着杜元霞先离开。
“不必了,两位也可先留下旁听,杜楼主,可否容在下一言。
有些事情堵不如疏,一直将弟子庇护于羽翼之下,对于楼主门下弟子的修行可是有害而无益。
雏鹰于飞,必得经历狂风暴雨之洗礼,方可成长为傲视长空的雄鹰。
此次隐魔一脉的灾劫便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嘛?
楼主虽然竭力避免他们与隐魔一脉打交道,但却让他们失去了对外界危险的了解。
这使的他们只能依托于楼主的庇护,而不能独当一面。
倘若此次有人能为楼主分担隐魔一脉的压力,巨弩曹氏安能明目张胆的欺上寒光楼,楼主以为如何?”
听到杜长空的吩咐,虚元不由摇摇头,留下杜元霞两人,开口戳破了杜长空的小心思。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避让,便能躲过去的。
“啊,师父,还有这等事,你怎么从未和我们说过,隐魔一脉又是什么?”
乍听闻寒光楼暗中还有敌人盯着,杜元霞不由惊讶的问出声。
这些事情杜长空都是独自硬扛,从未向她们提起过。
“元霞,不要多问,有些事为师自有考量。
罢了,你们俩在一旁听听也好,但不可再多嘴。”
听到杜元霞发问,杜长空内心有些复杂。
一面想让弟子们远离这些外界的风风雨雨,一面又为弟子的反应感到一丝悲哀。
寒光楼暗中被人威胁,自己以为瞒着他们便是好事。却不知万一自己不幸死亡,他们是否也会一无所知的被隐魔一脉给除掉。
想到这些,杜长空开口喝斥了弟子一句,转念间也将二人留下。
做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有些事可以适当的向他们透露一二。
不过望着眼前神色平静的虚元,杜长空眼中寒光一闪,手上径直出招。
烈日孤照!
烈日孤照!
杜长空手臂一甩,以手代枪,烈阳枪法起手式,骤然轰出。
面对杜长空的突然袭击,虚元不以为意,左拳甩出,拳演枪势,相同的招式撞在了一起。
“杜楼主,现在觉得如何?”
两息后,虚元收回左手,轻揖一礼,平静的望着对方。
“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杜长空面色一沉,接着放松下来,双手负后,轻轻颤抖。
“阁下不愧是王天阳大人的得意弟子,年纪轻轻已经尽得王天阳大人的真传。
但纵是如此,阁下也不该插手我寒光楼的内部之事,更不应该冒充我死去的徒儿。
此事阁下若不给杜某一个交待,就休怪杜某不念王天阳大人的情面了。”
察觉虚元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杜长空忍下了即起的怒气,冷声询问虚元冒充莫云杰的目的。
“在下的身份杜楼主不必深究,此次借用莫云杰的面貌行事,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应有的交待,让他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至于说插手寒光楼内部之事,杜楼主也知在下与寒光楼的渊源非浅,可以算做半个寒光楼的弟子。
在下只是不想寒光楼的众人不明不白的遭了劫难而已,一如当年被人暗中设计的莫云杰一般。
说起来莫云杰的死,杜楼主也要占上几分责任。
眼下寒光楼又将面临大祸,杜楼主也该重新思考一下寒光楼的未来了。”
对于自己的身份,虚元随口敷衍了一句。
但提到莫云杰,虚元怅然一瞬,转而面色清冷的指责杜长空的不是。
若寒光楼继续如此下去,那自己就要想办法重新为它找一个领导人了。
“哼,杜某如何行事,不劳阁下挂心,我门下的弟子,我自会护他们周全。
倒是阁下与云杰似乎关系不浅,杜某为何从未听他提起有你这位朋友?
至于寒光楼的未来,不知道王天阳大人现在何处,为何不出面相见。
此次寒光楼之劫,杜某也有些疑惑需要天阳大人为我解答。”
听到虚元话中的指责,杜长空对此有些伤感,还有些疑惑。
当年莫云杰被曹鹰暗中设计身亡,他在悲痛之余,也曾有过一丝后悔。
悔恨自己只顾着教他们武学,却没有教他们如何防范鬼域人心。
只是当初寒光楼血战的阴影对他影响太大,在莫云杰身亡之后,他对门下弟子的防护更加严密。
及至后来更是将他们圈定在广元郡之中,连广元郡之外的事情都不让他们接触。
至于影卫的事情,他从未听莫云杰提到过。
不过这些想法随即被他抛之脑后,眼下寒光楼的安危更重要,他急需找到王天阳出面化解隐魔一脉带来的灾难。
寒光楼的危机皆因对方而起,他不想让自己和寒光楼被无辜牵连。
“楼主不必着急,隐魔一脉的恩怨在下自会由一力担下,断不会将寒光楼推作替罪羔羊,否则在下也不会特意来到此地了。
至于先师,他已然于十年前过世了!”
隐魔一脉找上寒光楼的原因,虚元内心有些猜测,自然不会让杜长空无故受此灾劫。
“这!阁下还请节哀。
非是杜长空不讲情面,而是寒光楼的危机近在眼前。
昨日间,阴魔煞阴九绝突然现身寒光楼,让杜某交出一样东西。
临走时还定下了三日期限,明天便是最后一日,若再拿不出他所要的东西,寒光楼怕是灭门在即。
不知阁下是否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还请救我一救。
若阁下不肯,杜长空别无他法,也只能做个小人,枉负天阳大人以前的恩情了。”
听到虚元的回答,杜长空暗自叫苦不迭,这下好了,连王天阳这个当事人都死了。
若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优先保全寒光楼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虚元,心里暗暗发狠。
“阴九绝,果然是他。
隐魔一脉想要的东西,在下也只是略有所知。
但东西的下落我就不敢确定了,不过这与寒光楼的关系并不大。
杜楼主这是关心则乱,你有些小看隐魔一脉,也有些高看隐魔一脉了。
隐魔一脉的来历,想必楼主也是清楚。这寒光楼中有多少隐魔教徒,你我皆未可知啊。
对方若真的要做绝灭之事,是不会给楼主三天期限的。
此举不过是为了打草惊蛇,顺藤摸瓜罢了。”
听到阴九绝的消息,虚元眼中寒光一闪即逝。
自己才接到隐魔一脉复出的消息,对方就已经派人找上寒光楼,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阁下所言,我亦非不知,只是事关自身,我心中亦是难安。
阁下刚刚说我高看了隐魔一脉,不知是什么意思?”
杜长空苦笑得摇头,对方的目的自己也是有过猜测。
寒光楼也只是在广元郡小有威名,但放到偌大的江湖之中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隐魔一脉不会为了他,付出太多的心力。
但实力不如人,对方便如刀悬顶,自己又怎么可能安心。
“楼主有些一叶障目了,楼主忘了当初为何会将寒光楼迁移到广元郡嘛。
广元郡乃是皇炎州四郡之一,皇炎州最大的势力乃是大炎朝廷,更确切的说是大炎靖武三卫。
寒光楼当初为了避开隐魔一脉的联系,才移居到靖武卫的地盘。
如此一来,寒光楼虽是在靖武卫的监管下,但同时也是受到他们保护,否则此次就不是阴九绝独自前来了。
真若是隐魔一脉大举出动,寒光楼怕是顷刻而灭了!”
听到杜长空问话,虚元轻言点破了对方没有注意到的关键。
“靖武卫,这!”
提到靖武卫,杜长空一时间有些犹豫,寒光楼虽然定居在广元郡,但与靖武卫的关系可并不和睦。
当年寒光楼举旗造反,若非事情原由复杂,他都不敢再踏入大炎王朝一步,更何况是迁移寒光楼了。
“靖武卫的人在寒光楼中也不在少数,杜楼主心中应该也是清楚的。
畏首畏尾,只会让寒光楼日后更加难过。”
虚元看着犹豫的杜长空,再度补上一句。
“敢问阁下与靖武卫有何关联,如此的为靖武卫说话。”
沉思片刻,杜长空突然平静下来,开始质疑虚元的身份立场。
“杜楼主可是有些误会了,在下与靖武卫并无太大的联系。
拉拢寒光楼也只是为了还靖武卫一个人情罢了,先师带着我隐居的青元山便在靖武卫总部的不远处。
靖武卫这些年护卫了大炎王朝的安宁,隐魔一脉之所以不敢大肆进入大炎王朝也是因为有靖武卫在前线抵挡。
否则先师与我也不可能在青元山安静的隐修了。”
虚元轻笑一声,并未否定自己对寒光楼的拉拢。
“靖武卫!”
杜长空思索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寒光楼与隐魔一脉的关系早已破裂,靖武卫又一直暗中盯着自己。与其两边不讨好,倒向其中一方,也未必不是好事。
隐魔一脉远在大炎朝之外,而且行事作风变得颇让他不喜,相比之下,靖武卫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多谢阁下的提点,此事杜某欠你一份人情。
待明日之劫过后,我自会托人与靖武卫联系。”
杜长空眼中微光一闪,想到寒光楼中不知有谁会是靖武卫的暗子,心情不由有些黯淡。
“杜楼主,恕在下直言,你所托的人如果是你的弟子门人,那你恐怕会失望了。
他们做为暗子插入寒光楼,在靖武卫内的地位就不会太高,这等大事他们做不了主。
在下与靖武天卫执掌者李老爷子有几分交情。
此次前来寒光楼也是受了老爷子的交托,全权处理寒光楼的收编事宜。
杜楼主可派弟子持我手书一封,带至炎都城靖武卫总部,届时自会有靖武卫高层前来处理,杜楼主意下如何?”
虚元摇头打破了杜长空的幻想,从袖中掏出备好的书信,递给对方。
“这,想不到阁下竟早有准备,既如此又何必否认自己与靖武卫的关系呢!”
杜长空深深地看了虚元一眼,语中透着不满,感觉对方一直在蒙骗自己。
“杜楼主又误会了,在下与靖武卫确实没有太大的关联,只是与靖武天卫执令李老爷子私交不错罢了。
至于信与不信,一切由杜楼主自行决断。
今日事情繁多,在下有些乏了,有何问题,杜楼主自可再行查证。
这几日在下欲暂居寒光楼,与杜楼主同面此劫,不知楼主是否愿意。”
虚元并不在意杜长空话语中的不满,寒光楼面临的麻烦多了,杜长空没有太多的选择。
“阁下有此意愿,杜长空自然乐意之至。
寒舍简陋,这几日就委屈阁下了,元霞,你且领你这位师兄前往客房休息。
恕杜某失礼,听完阁下的指点,杜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接风洗尘之事就待明日之劫过后,再来张罗,还请阁下宽恕一二。”
听到虚元要留在寒光楼,杜长空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下来。
眼下寒光楼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也不在乎再多一个目的不明的人士入住。
假如对方确实是好心相助,那自己就多了一个有力的强援,寒光楼也多了几分生机。
“杜楼主客气了,相信单凭一个阴九绝是难不倒杜楼主的。
到时候杜楼主不要嫌弃在下没帮上忙,反而对寒光楼多有打扰才好。”
虚元礼貌性的回了一礼,谦虚两句,准备转身离开。
“阁下言重了,单凭你我的渊源,寒光楼的大门也会随时向你敞开。
至于阴九绝,哼,一个无根之人,杜某未必怕了他。
只是他奉了南阁老之令前来追寻王天阳大人的踪迹,这种大人物就不是杜某能够得罪的了。”
听到虚元的谦虚之话,杜长空也有些受用,一个阴九绝当然吓不住他。
但想到他身后的人,杜长空就有些无奈了。
“哦,是吗,南阁老那等人物确实不好应付。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此事日后自然交由靖武卫的人来头疼,在下就不打扰杜楼主办事了,先行告退了。
杜师妹烦请带路,在下想静修片刻。”
虚元向杜长空微微颔首,随杜元霞一同离开。
只是在他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南阁老,定海王,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