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安的脸确实有点红。
他属于那种不怎么上脸的人，这会子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
沈茂实当然不会纠缠，利索地点头：“好嘞，反正我最近一直有时间哈哈。”
送货都是年前，前一阵子他们可真是忙得跟陀螺一样。
没法子，老板们想趁着年前收款嘛！
有些因着路途遥远，觉得走原运输途径太慢的，也通过关系找到了他们这边。
就年前这一个月，赚了他们前头小半年的钱。
不过累也是真的累，他和崔二几个，基本天天都在路上。
回了家，做梦都是梦到在开车。
陆怀安感觉自己也差不多了，走回去躺在床上，感觉在坐船出海一样。
天地都在转。
这阵子他喝的酒着实有些太多了，沈如芸都怕他喝出病来：“能不能少喝点？我都不说不喝，但你也得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现在不比从前，他们日子也好过了，把身份作垮了，多可惜？
瞅瞅，不但自己难受，酒劲没褪前啥都吃不着！
陆怀安难受地翻了个身，含糊地嗯了一声。
睡到半梦半醒，村里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了。
新年的第一封鞭炮，俗称开门红。
本来沈如芸不想叫醒他的，结果陆怀安直接坐了起来，洗了把脸：“不行，得我来。”
睡了这么久，已经舒服多了。
“那你把醒酒汤喝了先。”
陆怀安接过来，刚好是温的，他直接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嗯，我去去就回。”
拉开门，他抽了口烟，把鞭炮点燃。
伴着村里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他微微眯起眼睛。
又是新的一年。
接下来的几天里，村里还是放电影。
家家户户串门，拜年，热闹得很。
陆怀安迎来送往的，都没找着个空隙。
好容易在初五这天下午，沈茂实过来的时候，寻到个空档。
屋里头有孩子，俩人一起出去抽烟。
“对了，茂哥，你那天说有事要说的，啥事来着？”
沈茂实这几天一直准备着呢，只是没找到机会：“过年那天想说来着，过来的人太多了，没找着机会，我当时就是想说，我进了些薄膜。”
那大棚啊，能种菜！
外头下大雪，里头绿油油。
这个，陆怀安倒是听说过的，从前他种地，薄膜也是必须，不过大棚他确实没搞过。
“你觉得能搞起来？”
沈茂实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啊：“应该能，只是得搞些竹条儿。”
竹条？
“哈，这个好说。”
陆怀安起了身，去柴房取出他的大篾刀：“多长多宽多厚的，你列个表，我给你破。”
左右春节期间没啥事，陆怀安也不用走别的亲戚什么的，后面几天都闲着。
俩人索性圈了菜地，开始整这劳什子大棚。
他们两个大老板，不去谈生意，天天在地里整弄，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也有人过来问，他们这是在干啥。
陆怀安都是笑笑，说在搞大棚种蔬菜，不过只是先试试手。
毕竟没整过这种的，得先试一下行不行。
“天这冷，又打霜又结冰的，过两天没准还得下雪嘞！”
“是啊，这能行么？”
陆怀安也只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所以先试试。”
屋后头搁着的长竹一直没用，堆了一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也不费什么劲，都不用破成薄片儿。
就是地冻起来了的时候，比较难翻，幸好他们有拖拉机，直接犁一遍再开始弄。
过了三五日，大棚就搭起来了。
“这膜还是少了点。”沈茂实说着，有些遗憾：“不然能搭得更大。”
“知足吧，先拿着练练手。”
陆怀安打量一番，把每个边角都压实压紧。
现在不搞大了是对的，免得万一有问题，亏损太大。
“也是。”
这大棚整弄好，最高兴的就是沈爸了。
他这回带着孩子们来市里过年，天天没啥事干，手都痒了。
大棚一搭好，他就乐颠颠儿地搞种子，开始泡水等发芽，可积极了。
“哈哈，这倒是可以。”陆怀安也知道自己马上不得闲了，这东西也只是图个新鲜，没多上心：“那爸，这大棚就交给你啦！”
“哎，好嘞！”
村民们也在默默观望，有人还过来找沈茂实，要走了剩下的薄膜。
沈茂实也是实话实说的：“这个我们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搞，你们自己琢磨着点哈。”
薄膜剩的不多了，也搭不了多大。
大棚搭完，陆怀安也就没管了。
因为机械厂这边厂房已经竣工有一阵儿了，张猛说差不多是时候让机床进场了。
“行，这边都安排好了是吧。”
张猛点了点头，说这些天他都有让人去打扫，地面该平整的都平整了。
门窗也都打开散了味，最好是趁着没下雪之前把机床搞进来，不然就得等到开春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转头给亭阳张厂长打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张厂长还挺意外：“你们厂房建好了？”
“对。”陆怀安笑着寒喧两句，才接着道：“机床都制作完成了吗？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开始运送过来了。”
这速度！
连张厂长都颇为意外，对他们的效益之高表达了惊叹：“行，机床都已经生产好了，包装完成了的，只需要运送了，我这就安排专人送过去。”
他自己是没得空闲，不然他都想过来看一看。
这话当然只是客套话，陆怀安笑着说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过来，他作东，请张厂长在南坪市里好好转一转。
“那敢情好，我可当真了啊！”
确定好运送的时间，张厂长才挂了电话。
陆怀安也给之前谈过生意的各位老板打电话，联络感情的同时，也暗暗提示一下，他们原先说的合同，可以开始签起来了。
老板们纷纷笑着说一定，还真有两个隔天就过来了。
合同签完，陆怀安也终于安心了。
为了避免延期，他特地把交货时间往后挪了挪。
这样加上前期机器磨合的时间，也是够他们生产出来的。
有了订单，工人们做起来才更有劲。
不然产品一直堆放在仓库里，也不是个事儿。
张厂长说话算数，很快就发货了。
淮扬这边的工人也陆续到位。
原本陆怀安想着，肯定有不少会不乐意过来的。
结果没成想，点名的时候，淮扬名单上划拉过来的工人，居然全都到了。
这也好，暂时他们也不需要去外边招人了。
陆怀安特地找齐所有人，在厂里的大礼堂开了个会。
“首先，我代表工厂，向大家表示最诚挚的欢迎……”
陆怀安不急不缓地讲着，最主要的，还是向大家陈述一下机械厂这边的规矩。
来了机械厂，就是他们厂里的人，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可以向自己的上级报告反馈，厂里的规章制度一定要遵守。
不论他们曾经在淮扬过得有多风生水起，来了机械厂，就不要再搞那一套。
在厂里出了什么事，可以反馈到张猛，反馈到他陆怀安，但是绝对不可以反馈到淮扬。
“请大家务必要记住，诺亚机械厂，淮扬制衣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厂子。”陆怀安两手撑在讲话台上，平静地看着台下众人：“我希望，来到了诺亚机械厂这个大家庭，大家可以在这里工作，生活，我们是一家人，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家里就消化，不要带出去，能做到吗！？”
后面四个字，他提高了声音。
众人微惊，各自对视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能。”
“能吧……”
陆怀安皱着眉，厉声喝道：“大声回答我！能做到吗！”
众人精神一凛，毫不犹豫大声喊回去：“能！”
很好。
陆怀安就喜欢这么精神的。
当然，打完了巴掌，甜枣还是要给的。
厂子里不仅有食堂，而且师傅还是在国营饭店做过大厨的。
如今退休了，但是技术还在，陆怀安把人给请过来了。
“大家要吃好，喝好，做好，开开心心吃饭，认认真真工作！”
这一次工人们的鼓掌声格外热烈，个个都很兴奋。
接下来，就是张猛发言了。
各个主任的任职，每个人的工位分配，都是有讲究的，张猛一早就研究过。
此时，不过是照本宣科，顺着念下来罢了。
众工人原先都是淮扬制衣厂的，对机械厂本来也不熟悉，所以倒都没什么想法。
他们现在心里头最期待的，还是食堂。
吃饭！他们要吃饭！
偏偏张猛不急不缓的，慢慢地说着：“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领到了一个号牌，这个号牌，就是你们的工号，一号到二十号，安排到……”
其实照他说，现在机械厂还不需要这么多人。
有些小作坊里头，加上老板都才十来个，不照样能做东西。
只是上头划拉下来的，人都来了，他们一样要付工资。
塞车间里头，做些杂事，总比闲着要好些。
因此，每个车间里，人员是非常充足的。
分工也就格外详细了。
听得众人很焦躁，又不得不按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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