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先却不以为然:“我觉得做人要懂得知足,虽然我们的日子清苦一点,但一想到我们是肩负守护祖国领土的责任,心里的那种自豪感就能让我们克服一切的困难。”
叶圣涛不由瞥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吃妈妈喂食的小志国:“行了,我的王排长,就不要跟我讲所谓的大道理了。就算您能吃苦,也舍得嫂子陪您吃苦,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儿子陪您们一起吃苦吗?”
王伟先心头一震,凝视一眼儿子,正看到他对满嘴的美味甜嘴巴舌,妻子为了他,还没往嘴里填一口吃的呢。
叶圣涛一看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儿子身上了,趁机又讲道:“您看看自己的儿子吧,就凭这个吃相,肯定是肚子里缺少油水呀。您想想看,生活在这个岛上,无论是吃饭和睡觉,哪一样能做好?难道您们就忍心让这样一个可爱的儿子失去同龄孩子应该有的幸福童年吗?我实话告诉您们吧,目前内陆正施行计划生育,现在家里的独生子女都娇惯成小皇帝和小公主似乎的。无论贫富,哪一家的孩子能像您们儿子这样没有小伙伴玩,几乎与世隔绝一样。”
刘秀娟听罢,心里更是沉重,为了不让女儿过这样的生活,只好把她留下了岸上,但她在没有亲生父母的呵护下,就会有幸福感吗?还有眼前这个儿子,为了不耽误他读书,也用不了几年就要过着远离父母的日子。这不仅仅是对儿子,更是对身为父母的他们是一种残酷。
其实,刘秀娟早就思考这个问题了,想当初支持丈夫撇家舍业去守岛,到底做对了吗?
王伟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做出一种无奈的姿态:“我这个人没啥本事,除了做这份工作,就再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了。毕竟,我们夫妻俩守岛也是为了生活,并不是白干呀。”
“唉,谁说没有适合您的工作了?就凭您担任过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就足够证明您是一个有能力的汉子。”
王伟先谦逊摆摆手:“请你不要恭维我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有我本人清楚。”
“王排长,您何必妄自菲薄呢?想当初我只是您收下的一个不成器的小兵,现在不是成了一个企业的老总了吗?”
“哈哈,我哪能跟你相比呀?你当年在咱们的生产队里,那可是屈才了呀。幸亏你趁早走出去了。”
“王排长,难道您就不想走出去吗?”
“我?我不是来到这里守岛吗?”
“人是往高处走的。可您这算啥?岂能因为这个孤岛就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断送呢。王排长,您今天才三十出头,正是干事业的好时机。而且,如今的中国可是改革开放的黄金时期,对于我咱们沿海地区来说,那更是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假如我们错过了这个时代,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的。”
王伟先心里怦然一动:“小叶我?”
“我的王排长,现在您还年轻,骨子里有一种冲动,可如果真为了守这个岛而耽误了自己大好前途,那到后来恐怕追悔莫及呀。”
王伟先肩头微微一颤,低头默默无语。
刘秀娟这时插嘴:“我家老王如果不守岛的话,还能干点啥呀?”
叶圣涛微微一笑:“我早就考虑好了,只要王排长能回到内陆,我会扶持您们开一个公司!”
王伟先与刘秀娟同时一愣:“啊?让我们开公司?”
叶圣涛显得很动情:“我叶圣涛是一个讲良心的人,当初返城时就曾经对王排长说过,等有朝一日我混好了,就必然报答王排长的大恩。如今,我终于混出一个人样了,也该践行当初诺言的时候了。”
王伟先并没有感动,反倒一副苦笑:“我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呀?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片盛意了。”
“王排长,您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不情愿改行呀?”
“这···首先这里真的离不开我;其次,我真怕自己做生意会一事无成。”
叶圣涛的嘴角微微一撇:“我给您介绍的这个项目可是能躺着挣钱的买卖。别说是你,就算是傻子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刘秀娟愕然道:“这不等于天上掉馅饼吗?”
叶圣涛一副轻描淡写:“差不多吧。不过这个馅饼不是想砸谁就砸谁的。”
“为什么?”
“第一,做这个项目必须足够的本钱;第二,必须要有广泛的人脉;第三,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有稳定的货源和客户。”
王伟先一听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说的这些,我一样都做不到。”
刘秀娟也不禁摇摇头:“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本钱做生意呀。”
叶圣涛神态很轻松,先轻飘飘地为王伟先又斟满一杯酒,然后慢悠悠为自己倒上。
刘秀娟和丈夫看着他的举止,满脸都是迷茫。
“王排长,咱们再干一杯!”
王伟先一看他再次冲自己端起了酒杯,自然也不能含糊,爽快地端起酒杯跟对方碰了一下。
不料,叶圣涛突然笑道:“王排长,咱们哥俩为这一次干杯再出个名目吧?”
王伟先举杯的胳膊还未收回来:“小叶,你说吧。”
“好吧,咱们···就为您们未来公司的成功干杯吧。”
王伟先又是一脸苦笑:“兄弟你是在挤兑我吧?你说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
“哈哈哈,如果换做是别人,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如果是您,就会水到渠成,因为您遇到了我。”
“你怎么帮我?”
“无论是资金、人脉还是客户,都包在我的身上。”
王伟先内心显得一片纠结,不由低头沉思起来。
刘秀娟忍不住又问:“小叶兄弟,既然有这么好的项目,而你又有独特的优势,为啥不自己干呢?”
“嫂子问得好!”叶圣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本人的业务已经够多了,已经兼顾不过来了。再说,我是有恩必报的人。对于王排长当年的恩惠,我只有送一个能发财的项目才可以报答。实不相瞒,在我的亲戚朋友中,有很多人恳求我帮忙,但我都没有上心,只有让给您们去做,才会令我心安。”
“小叶兄弟,我家老王真的值得你如此上心帮扶吗?”
叶圣涛反问:“嫂子是不是信不过我呀?”
刘秀娟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觉得你送的这个‘礼’实在太重了,让我们有些承担不起呀。”
叶圣涛淡淡地表示:“如果是嫂子您当年得到一个恩公的照顾,也会涌泉相报的。假如您还是不放心,那咱们就立一个协议。”
“立什么协议?”
“既然我出所有的本钱,假如生意亏本了,就算我的。如果大赚特赚,只需要您们把我的本金还给我就好。您看怎么样?”
刘秀娟已经怦然心动,不由瞥了丈夫一眼。
王伟先依旧没有表态,内心充满了矛盾,为了排遣,主动端起酒瓶,彼此倒满了酒。
叶圣涛顺势讲道:“您们不必马上答复我,先考虑一下吧。我们先喝酒。”
饭后,叶圣涛在王伟先的陪同下,在岛上转了一圈后才最后登上自己的游艇。他在离开时给王伟先搁下一句话:“王排长,您跟嫂子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商量通了,就来我在江口所设的分公司,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王伟先只好表示:“好的。你等我的消息吧。”
他直到游艇不见了踪迹才离开码头,但并没有马上回去面对妻子,而是又在全岛转悠起来。他此时的心情简直的跌宕起伏,回想守岛这些年来的苦辣酸甜,简直是感概万千。
对他来说,假如当初决定守岛还有些意气用事的话,但通过这些年的守岛,所以的弊端和不可调和的矛盾都凸显出来了。毕竟,他和妻子都是凡人,也需要食人间烟火呀。
可是,难道自己就这样放弃了吗?
他内心的惆怅难以排遣,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一缕愁绪更加紧堵他的心。
当夕阳西下到海平面的时候,他终于拖着两条发沉的腿回到所谓的‘家’了。
刘秀娟在这段期间同样是心事难平,当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独自静静考虑了很久。她心里清楚丈夫迟迟不回是怎么回事。也许他正处以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也许他正面临一次艰难的抉择。但她也明白,如今的丈夫需要自己的坚定支持,否则,他守岛的意志已经崩溃离析。可是,自己作为妻子,难道不应该给他一个主心骨吗?
当她考虑自己是否该继续牺牲自己而成全丈夫的心愿时,她的儿子因为她的走神而差一点从床沿跌落到床下,幸亏她及时醒悟而伸手拉住了他。
有点受惊的小志国“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她赶紧抱住儿子在地上来回走动,并轻声哼起了小曲,直到儿子的哭闹停止。
夜幕就快降临了,王伟先终于回来面对她了。
“你回来了?”
“嗯。”
“忙啥了?咋才回来?”
“哦,我在外面收拾一下。”
妻子不想再听丈夫掩饰下去,转而问道:“你还吃饭吗?”
“中午吃完饭很晚了,我又吃得特别饱,现在还不饿。”
“我也是,现在还不想吃东西。”
丈夫低头看一眼已经躺在床上熟睡的儿子:“志国吃了吗?”
“嗯,我在他临睡前又喂了他一口。孩子可爱吃岸上大饭店做出来的饭菜了。”
丈夫不禁叹了一口气:“孩子跟着咱们确实苦着了。”
妻子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我们吃啥样的苦都无所谓。可是···”
丈夫心里一沉:“难道你想离岛?”
“我是你的老婆,嫁鸡随鸡,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丈夫一看妻子把‘球’踢回来了,心里暗叹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妻子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累了?”
“哦,有一点。”
妻子二话不说,立即走出屋去。
丈夫猜到妻子出去干什么,欲言又止。
不到五分钟,妻子就端着一盆温热的水回来了,并把它放在丈夫的脚下。
“你快烫烫脚吧,可以解乏。”妻子蹲下身子亲自帮丈夫脱鞋。
丈夫心里很是不安,赶紧往回一缩脚:“还是我自己来吧。”
妻子并不勉强,站起身来去铺床:“天气不早了,咱们洗洗睡吧。”
夜幕彻底降临了,只有这间小屋里依靠那盏煤油灯,照亮了屋里一切景物。
他俩都仰卧在床上,但彼此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上面的顶棚。
过了良久,妻子才轻声问道:“你当年对小叶真的挺好吗?”
丈夫微微侧一下脑袋:“怎么,你还怀疑我?我当年是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大小也是一个官,对手下人都挺好的。”
“那是当然。我的意思是你对人家真的有大恩吗?”
“那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反正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
妻子立即把身子翻过来,直盯着丈夫的脸:“你能把当年跟他相处的情况讲一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