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请注意监控器里这名男子。
他佝偻着身体,而且一脸阴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好人怎么会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同时还纹了个满背呢?
目前,监控器里这名男子正盘坐着思考,并没有在乎自己身后的监控探头。
就在之前十几分钟,十方已经把中居豪知道的问了个遍,为了问这些问题,甚至让那个白色空间坍塌了数遍,重启了数遍。
每一次,中居豪都会失去一切记忆,变得不认识十方。
十方也借用这种方法反复尝试,推测出了中居豪这个人的情况。
哦,不对,他已经不是人了。
“记忆体……人肉内存条,或者说……做梦机?哎,算了,不用给他起名字,还是先继续算算吧。”十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中居豪的问答之中,他总结出了四个事情。
首先第一件事,无论如何,这里的确曾经是一个实验室……而且,实验的方面,全都是对人类意识中的负面情绪做解析。
十方不知道那有什么可解析的,但这些人就是这么做的,并且似乎……还做出了成果。
这些成果似乎被运用到了另一个层面方面的技术,而且据说主导者是怪异事件处理部。
可问题是……怪异事件处理部,那时候还没有成立啊。
第二件事,中居豪……生于1957年。
是的,他是一个六十几岁的人了。
而他觉得自己只有二十一岁。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实际上是从三四十年前开始的,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但最终消失搬走离开。
第三件事,那就是这栋大楼,以前确确实实是实验室,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所昭和年代的贸易公司,最后在近十年的时间,那所公司似乎是搬迁了,或者破产了,反正逐渐离开,将这个地方逐渐变成了一所便宜的公寓。
很奇怪吧,一栋足有二十几层楼的高楼,原先是实验室,然后变成贸易公司,最后变成公寓,非常的莫名其妙,这样的转换完全不符合常理。
第四件事,十方问到了出口。
是的,问到了这第十五层的出口,所以他才能够离开那个白色空间,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十五楼的出口,四周布满了监控器,看起来是正在运行的,因为这些东西的电源灯都亮着,而且还会转头,保持无死角监视。
这也是走廊的布置,不过,从这道被监视的大门出去,理论上是能够离开研究所的。
但十方已经试过了,进去之后,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迷宫。
“再去看看吧。”十方顶着一大堆监控器,又一次推开了那道大门。
门被推开,是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迷宫。
他知道这个迷宫是怎么回事,中居豪和他说过了,为了防止这些试验品逃出去,这道迷宫是最大的阻隔,是安全措施。
真的很有自然的气息,古木参天,遍地繁花,溪水潺潺,月华在夜色中缓缓覆盖整个森林,周围的岩石张着巨大的裂缝,泉水从里面汩汩涌出,树木丛生,参天大树有些扭曲盘旋,还有些甚至被雷劈成两半。藤蔓和植物互相纠结,远看如同蜘蛛网上散布的残片。空气让人感觉潮湿闷热。
仅仅是打开门,这里就变成了那种远古废墟,原始丛林,失落文明一般的地方,在夜色中彰显出惊心动魄之美。
然后,无数的参天大树,它们蔓延出来的藤蔓,组成了一个迷宫。
这里完全不像是在地球,因为植物十方都不认识,而且……天上那颗洒下月光的月亮,有一半是黑的。
一半月亮是黑的,看起来很正常,月亮本来就有阴晴圆缺。
但,黑的那一部分并不是阴影,十方的目力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黑的那一部分,后面呈现出来的星空。
这个迷宫的月亮,是个半球。
就像是被人切成了一半的卤蛋,只有一半的月亮就这么突兀的在天上闪耀,撒着月华。
月光之下,是由树木组成的迷宫,很难以理解的迷宫,随时随地都在变换,因为树木在生长,而且速度很快,不停的构成新的迷宫。
而且这个变换,是没有规律的,哦不对,应该说,是有规律的,但很难说是什么规律。
每个路口都在变换,有规律的变化,十方现在总结出来的就有以下几个,分别是:“当两个路口汇合的时候,就会生成一个新的路口,然后变成三个路口。”
“当三个路口汇合的时候,就会自动规避整合,然后变成一个路口。”
“当一个路口撞到死路的时候,会直接突破,开出一条新路来。”
总体而言就是这样一个会自动变化的迷宫,十方试图想要开出一条路来,可每次打烂树木的根系,很快就会长好,连方向都很难把握,进去之后绝对会迷路。
可他又不会飞,只能硬走这个迷宫。
但这个迷宫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并且是非线性的变化。
这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你投入一颗石子,其实可以轻松的预料到会激起怎样的波浪。
不过是圆周扩散而已嘛。
但是,实际上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不可能的,因为石子永远不止一个。
如果投入两到三颗,就会产生什么样子的呢?
水波在撞见其他水波的时候,会自动改变位置和扩散的速度,每一个水波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对周围的水波造成一定的影响,同时制造出更多的水波。
另外,因为水波也会受到类似暗流,微风,回波之类的影响,变量就更大了。
所以,几乎是每个一瞬间,每个水波的产生时,都会对周围的水波造成的影响很小,但方向不相同,
不确定的量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更是无可计数,而且,这些影响又会互相抵消,互相影响,形成水面上的无数浪花。
诚然,理论上这些都是可以计算的,只要知道变量就行了,但就像布朗运动一样。
变量与变量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可那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迷宫看起来,就像是布朗运动一样。
十方数学很好,可以算出来一部分,只要用上足够的数学工具,譬如Henon映射,计算出此刻迷宫的近似解。
但人的认知终究是有限的,他算出了这一刻的迷宫,但下一刻迷宫立刻就会变化,变化无穷,树木时刻生长,凋谢,变化,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当然,也可以直接进去,碰运气,只需要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错误的路就能走出去了。
当然,如果真有那样的运气,十方干啥不行?
“怎么出去呢……”他面对着这不停变换的迷宫,犯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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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这栋大楼的最顶部。
源小姐站在楼顶。
几乎是以她的身体作为界限,在她以内,是精神世界,在她以外,就是正常世界。
非常的……奇妙。
超感知的诡异,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人类心中世界的模样,其实取决于我们的感知器官。
举个例子,人类永远都觉得空间是平直的,时间是稳定的。
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人类感官所形成的时空观而已,实际上是完全错误的,这种片面的认知只不过是人类这低级的感官所感知到的支离破碎的世界。
真正的空间扭曲的像是一张抹布,地球的周围实际上就是扭曲的空间,因为平直的空间是没有引力的。
而真正的时间完全是相对的,在大引力天体旁边,时间就像是一根麻花一样错乱无章。
为了能够领会这些东西,才需要超感知。
“意识的感知……真麻烦啊。”源小姐揉了揉自己的脸。
就在五分钟之前,她被开启了“意识”的超感知,能够随时随地注意和干涉现在的精神世界与梦境。
多了一种感知,让她感觉非常不适,旧有的感官与新的感官共存时,她觉得自身陷入了一种古怪的错乱感,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学习如何处理这种陌生的感官。
适应临时开启的超感知,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她站在这个楼顶,注视着整个东京。
此刻正是中午午饭时间,人声鼎沸,车如流水,道路阡陌相通,平整干净。
有些午休的人,费尽全力,努力挤上了公交车或者电车,然后通过交通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除了这些公共交通,还可以看见私人车辆,有的是普通小车,堵车堵的头痛,还有一些豪华轿车,基本都没怎么开,因为都停在路边,它们的主人则在酒店里,奢侈盛宴一桌连着一桌,虽然是中午,但却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喜笑颜开了。
在外面奔波的人们,大多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大路,稍远一些的地方都看不清楚,甚至无法察觉道路的全貌,因为其他人挡住了你的视线。
哪怕仰头仰望,林立的高楼早就限制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被迫变得“鼠目寸光”起来。
好在,鼠目寸光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放弃思考,就不会痛苦,方便的公共交通,就算是东京千万级数的人流,也可以正常运转,虽然有些勉强,但挤一挤也无所谓。
在更繁华的市中心,商铺连接着商铺,琳琅满目,物资丰盛,足够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不管是哪种需求,穷的需求,富的需求,哪怕只是一份便当,也有150日元的超便宜版本,和五万日元的豪华便当,有充足的商品供每个人根据自身的实力挑选。
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里追求自己所需要的,所想要的,东京是一座梦想之城,整个日本,所有想要拼搏的年轻人,都会像垃圾一样涌来这座城市。
他们都是这这座城市的一个个细胞,共同构成了这一座城市,这些年轻有活力的细胞组成了一个心脏,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效率,泵动整个国家的血液,把生产力扩张起来,为整个日本供给生机。
这一颗心脏,占据了日本总人口的三分之一,GDP则占了整个日本的百分之二十五以上。
说是东京泵动了这个国家的活力,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除了那些四处奔波的工作者,也有一些休闲放松的人,酒店商场、公园广场到处都是有空闲来消遣的人群,有些是学生,有些是游手好闲的懒汉,还有些是什么都不缺的成功人士。
哪怕是现在的东京,处处讲究效率,讲究一个速度,生活节奏也被拉的极快,但还是有一批人没有那么沉重的压力,可以享受生活。
多么宏伟的城市啊。
数千万人组成的城市孤岛,矗立在这个国家上。
“可惜了。”源小姐自言自语道,哀叹般的看着整个城市。
因为她知道,东京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试验田。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是试验品而已。
整个城市,都是试验品。
一边看着整个城市,超感知也适应的差不多了,新的超感知感官,已经不会让她头痛了。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
“我准备好了,宫大人。”源小姐跪了下来,额头触地,以土下座的姿势,十分恭敬的对着空气说道。
但空气却回应了她。
一个穿着暗金色大袍子的年轻男人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虚影,不存在一般,但却意外的有着实质,可以影响物质。
他满脸的不悦,一脚踩在源小姐扣在地上的头上,还磨蹭了一下。
“你让我很失望,而且让我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丢脸了。”
源小姐一动不动,恭谦的保持三指触地的土下座。
“但你还有点用,我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已经打开了你的意识。”
“现在,把天晟公司那帮人灭掉吧,【精神投影】是最重要的布局,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做,是你的荣幸,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名叫“宫”的男人说完,消失无踪。
而源小姐,则继续跪在原地,足足五分钟之后才起身。
在这期间,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没有回应,甚至身子都没有挪动半分。
因为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