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的见解可以说带着点冲撞的意味,但凌敬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直白。
相反,他颇为欣赏的笑道:
“看来冥王妃这是有备而来,反倒是寡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凌敬当然会觉得意外,毕竟风舞上来就大胆的揣测定论他的圣意。这要是换做别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大概已经不快了。
但风舞的大胆显然不全是为了她自己,凌敬因此兴趣更浓郁的隐笑着。
要说独自面对一国之君不让风舞感到紧张是不可能的。
从见到凌敬开始,风舞的心跳就一直加速,她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从容的。
直到这一刻看着凌敬威严中带着明显愉悦的表情她才真的安心下来。
她暗暗呼出一口气大胆请求说道:
“陛下,风舞今日求见的目的只想畅所欲言,但又怕自己自以为是惹陛下不快。可风舞还是想斗胆告知陛下内心的所思所想,还请陛下允许风舞放肆一回。”
“寡人既然抽空见你这一面,自然允许你畅所欲言,你尽管说你想说的,寡人洗耳恭听便是。”
得到凌敬的圣许,风舞便不再犹豫,她谢过凌敬重的恩典后一语惊人的说道:
“敢问陛下,您近来对瑾王府的“冷落”可是一出戏?”
凌敬一愣,他扬吊双眉略有冷意说道:
“是谁告诉你寡人冷落瑾王府了?”
“外头传言都如此。瑾王爷和冥王因为陛下而意见不合大闹矛盾,至今他们兄弟二人还彼此不相往来,再无往日兄友弟恭的好景。在外人看来,没了陛下的圣宠,他们兄弟又不和,瑾王府当然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外人看来如此,但你不认为如此,是吗?”
凌敬隐约猜到了风舞想说什么,但他耐着心想听风舞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风舞不负他所望,她直言不讳道:
“陛下和瑾王爷还有冥王,你们都在演戏,你们演给文武众臣看,更是演给东王看!”
凌敬一听,他坐着的身体站起来看了看风舞,然后双手交握背在身后一边越过风舞,一边说道:
“那你说说看,寡人演什么戏,瑾王爷和冥王又演什么戏?我们又为什么要演戏?”
一直站着的风舞也转过身对着凌敬的背影微躬身低头应道:
“风舞不敢有什么断言,但我猜测与东王脱不了干系。”
凌敬回头又看了一眼风舞,他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他走回茶案坐下示意宫人给风舞看座。
风舞端庄坐好后,凌敬问道:
“你刚刚所言,可是冥王对你说过什么了?”
风舞摇摇头:
“家国大事冥王从不跟我提及。更何况我和冥王也冷战好一段时间了,他不念我,我也没去找他!”
“哦!冥王冷落你了?”凌敬趣味一笑。
“他马上就要娶除了我之外的“新人”,我不乐意,他冷落我也无可厚非。”
“你相信冥王会为了“新人”而冷落你。”
“他冷落我就是为了让我相信。”
“此话怎讲?”
“如果我不相信,其他人又怎会相信。”
风舞话中有话,凌敬一听趣笑一声:
“寡人终于明白冥王千选万选为何独要一个家世平平的你。”
风舞不太明白凌敬怎么会突然说到题外话去了,但她感觉得到凌敬该是在夸她。
不过凌敬提到她家世平平,风舞脱口应了一句说:
“正因为我家世平平,陛下才会如此痛快默许冥王定我为妃,否则,陛下早该亲自过问冥王的婚事了。”
凌霄冥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个人的很多事都不可能真的那么随心所欲。
别的不说,他的姻亲大事如果皇帝要过问,他根本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风舞也是身处皇家之后才慢慢看懂权贵里的身不由己。
这也是她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平凡女子快速成长得更沉稳的原因。
如果她不成长,总有一天她会失去她本以为已经拥有的一切。
贺兰佳容的出现就是一个例子,假如她光靠别人为她安排、为她争取,她恐怕得到的不多,失去的会更多。
因此,她深深的懂得依靠谁都不如强大自己,只有靠她自己守护和争取得来的才是谁也撼动不了的成果。
凌敬已经不那么惊讶风舞的一语中的了,但他故作不解的问道:
“你怎么会认为寡人默许你成为冥王妃是因为你家世普通呢?”
风舞一时不敢直接回答,她略有迟疑看着凌敬先征求道:
“陛下要听实话还是虚言?”
“当然是实话。”
“那风舞就直言了……冥王身份除陛下之外便是这盛泽最至高无上的人。他统领千军万马,而且几乎战无不胜。他对陛下而言不止是重臣、还是陛下希望可以毫无顾忌倚重的家人。可陛下若重情便容易轻江山,陛下的心即便相信冥王的忠心,但陛下的理智却时刻提醒陛下不能抛弃作为天子的平衡之术。因此,陛下要绝对的把握冥王的权势不从您手中失控。要做到这一点,冥王的力量就不能再增加。换而言之,陛下乐见冥王娶一个他满意又不能带给他权势力量的妻子,而我就是陛下最满意的冥王妃人选。”
风舞这实话说得那叫一个大胆,凌敬越听眉头拢锁得越紧,他看着风舞明显厉色道:
“冥王妃可知你刚刚所言一不小心寡人就会要了你的命?”
风舞如果没有信心面对凌敬的不满,她也不会把心底所想如此没有顾虑的掏到明面上来。
面对凌敬的不满,她淡定的说道:
“天子分圣君庸君,风舞认为陛下是圣君!”
“圣君如何,庸君怎样?”
“圣君不会因为听到不好听的实话而动杀机,庸君才会觉得逆耳之言是罪过。”
风舞的平静让凌敬沉默着,使得风舞差点以为他真的动怒了。
谁知道凌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且他越笑越开怀,笑过之后他极为好奇的问风舞道:
“冥王妃,你到底哪来的底气敢在寡人面前如此放肆?”
凌敬为君几十年,在他底下听他使唤的大臣、奴才来来去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揭开他作为帝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即便看得懂他的人都会假装猜不透他的帝王心。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皇帝最不乐见的就是被人猜透心思。
而风舞只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她不但大胆去揣测帝王心,还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这当然会让凌敬觉得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