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副秘书长是红着脸从王成办公室出去的。
其实，这位副秘书长说的办法在机构改革前，是很多大一点地市的通行做法。
但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官僚主义盛行。
人人都有“长”
了，人人都不怕对方了，人人也都不想干活了。
有“长”
就得有管人的感觉呐！
手底下没人怎么办？那就不断地找临聘人员，以至于到了后来，单位的财政压力越来越大。
在一几年，帝都直接发文，规范了相关机构的设置。
这些情况也都被禁止了。
帝都现在三令五申要严控机构设置规模，王成要真的敢这样干？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帽子估计也戴不了几天。
这只算是个风波。
下午下班前半个小时，陶然突然给他打电话了，“实地，前前任的谭江市杨市长想拜访你。”
“啊，他不是被抓了吗？判了不少年呢！”
“已经出来了，他说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王成想了想，“好吧，那你去找一个餐厅，就当晚上请他吃个饭吧。”
王成一直在想，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找自己呢？自己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啊，也不认识。
王成在网上看了看这人的简历，其实在王成脑海里，他对这位干部是有印象的。
道南这几年抓了不少市长、市委书记，但王成对他尤为关注。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简历实在是太漂亮了，大学毕业后就到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在公报室干了几年后；随即被调到省政府研究室，干到了处长后；又被调到省政府办公厅秘书x处当处长。
在44岁那年，他就被提拔为某厅的副厅长，在副厅长任上，他干得特别好，口碑特别好。
于是在时任潭江市长出事的第二周，他被破格调到潭江当市长，他那会儿才45岁。
如此优秀的一位领导干部，竟然在到潭江两年不到的时间就被处理了。
据说，涉案金额在4600多万。
可想而知，在潭江的这两年他干了多少事？
最后，因为他态度积极；退赃、赔偿也积极；且大力检举揭发，并深刻悔过。
所以最后只判了六年不到。
这在当时的舆论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质疑他凭什么贪这么多钱却只判六年？
王成也问过一些专业领导，他们说是因为他的供述，背后牵出了好几个高级干部，所以在量刑时，考虑到了这一点。
…
一个多小时后，王成在潭江市市区的一家餐厅包厢内见到了他。
这是王成第一次与他见面，以往两人虽然有工作交集，王成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现在他神色淡然，脸色有些苍老，看着那么些唯唯诺诺，背已经有些佝偻着了。
不敢相信几年之前，这人竟然是潭江市的市长、整个道南也算很有名的政治新星。
“王书记你好，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那会儿我们还曾在一个院子办公，可惜没有机会认识你。”
“老杨市长你好，我也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你也算是道南的风云人物了。”
“诶，不敢和王书记比，您一直都清清白白，很有原则…我在里头那会，时不时就有人被送进来，他们知道我是潭江市长的身份时，便都会说起您，说您怎么怎么把潭江的风气整顿好。”
王成很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说：“我听说您找我？有什么指教的吗？”
“唉，我哪里敢指教您啊？只是想和您说说心里想法。
就连陶主任的电话，都是我问了好多人才问到的。
以前提拔的那些人，现在都不肯见我，或者说不敢见我。
以前身边围着的那些阿谀奉承之人，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算是体会到了，好在现在也没有什么难过的。”
王成使了个眼色，肖俊俊立马起身给他倒酒。
王成主动帮他夹菜。
“王书记，我…自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您对潭江的布局。
我非常认可，其实那会儿也想这样干过，可是我没有您的魄力，加上…”
他突然没有说下去了，或许这触发了他某种不好的回忆吧。
“行，你不愿意回忆就不要说，今天就是单纯请你吃个饭，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潭江市的普通市民，你有建言献策的权利。”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咬咬牙继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当年也就栽在了两个方面：一个是女人，一个是金钱。”
“当然，这两个方面都是源于矿产，潭江最富的一块肥肉就是矿产，谁拿到了矿产开发权？谁就拥有了一台源源不断的印钞机。
我的建议是，潭江的矿产尽量不要让私人开采，市政府应该做好评估，我在任期内，有好几个民营企业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了采矿权，但最后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演变成了黑恶性质组织，严重地侵袭着潭江人民的正常生活秩序。”
“纵观整个道南省，那些采矿的民营企业，到最后都发展成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帮凶，为什么？没有这些组织，他就镇不住场子。
做这行来钱太快了。
王成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此时，王成仍然微笑着看着对方，以示尊重。
“我当年拿那4600万，纯粹是被女人害了，那会儿刚当市长，不比在省里，在省里盯着的人多…在地方就是个小皇帝，什么都说了算！
什么都有人办好！”
“就如很多电视剧里拍的那样，他们知道我喜欢写诗，便在某次饭局带了一个潭江学院学习研究诗词方面的一位女老师过来…这是剧本，我慢慢的就沦陷了…书记，这4600万我一分都没动。”
王成依旧没有说话，依旧安静地看着对方。
“王书记，做我们这行诱惑真的是多到难以想象，你想要什么？甚至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就有人会帮你办好，这太魔幻了，这太虚幻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我的生活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