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直接到了陶然办公室，他这会还在加班批改文件。
“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来我？”陶然抬头瞄了一眼，发现是王成后又继续低头批改起来。
“你先忙你先忙，大忙人，湖西人民要给你颁一个劳模奖了！”王成自己跑去给自己倒水，又给陶然茶杯加满，然后坐下安静地等着陶然忙完。
几分钟后，陶然批完了最后一份材料，王成笑嘻嘻地把罗飞准备的材料递上去了。
“这是什么？”陶然很疑惑。
“诶，师兄，你不能不认账啊？你要这样我就给导师打电话说你诓我了啊！你当初让我去把大龙镇卫生院的相关情况调研汇总！你来想办法！我当即带着人忙前忙后一周多时间，才完成这份材料，你现在不认账可说不过去啊。”王成装作着急的模样。
陶然被王成的表情逗笑了，他说：“放心，先放这；走，我请你吃饭。”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县行政中心对面的民房，老远就看到民房上头挂着“老土家土菜馆”的巨大招牌，一般这种餐馆的菜最正宗。
餐馆老板娘认识陶然，立马请他们到三楼的包厢里头了。
“听说章锋和你在会上闹分歧？”陶然坐下后就问。
王成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这种事估摸着开完会就传遍湖西体制圈了。“只是正常表达看法，我猜到他们会这样做，所以并不意外。”
“你小子，这招玩得好啊！”说完，王成和陶然相视一笑。
“最近县里压力越来越大，我们已经准备到银行贷款或者向一些有企业的村集体借钱了。”陶然一句话像晴空万里的炸雷一般，让王成心头一惊。
“情况这么严重了吗？”王成着急地问。
“再不找出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增长点，可能只能发欠条了！之前过得太舒服了。这就叫什么？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就比如深圳等一些一线城市，虽然经济这么发达，但也深受影响，前段时间北京不也提出要沿海一线城市加大税收上缴比例？这个全国人民一起做大的泡沫，谁能免俗？”陶然给王成夹克一块鱼头肉，说。
“湖西现在情况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做？怎么转型呢？”王成问，他突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就大龙镇卫生院的问题给陶然提要求了。
“我也头大，你像之前高新区很多所谓的招商，慢慢地都异化为房地产开发了。我们提供税收等优惠政策、提供地、甚至提供一定比例的启动资金，结果丫圈了地、建了个破厂房就没有动静了，等你政府再和他谈，他就要么趁机要更多税收优惠，要么就说要附带房地产开发项目！像之前有位不法商人，靠这种模式，半年内，在高新一块地转手就赚了5个亿。”陶然有些无奈。
“师兄，说起卖地的话，我们大龙镇核心区域的地都快被县里卖光了，按道理应该财政返点补偿补偿呀。”王成笑着说。
“县里哪有钱？所有财政收入都要统筹，把水端平。当一个领导，要的是整体成绩，什么是整体成绩？Gdp？怎么样做才有Gdp？招商引资。前些年我们甚至倒贴钱去招商，结果一地鸡毛！之前引进一个新能源企业，前期我们垫资建厂房、给启动资金就整了八千多万下去，给了免三年税收的极大优惠政策，结果呢？丫就一变相传销组织，一年后我们没办法把他们赶走了。净损失近两个亿。”陶然扒了一口饭，嘟囔道。
王成有点出神，他没想到原来情况是这样子的，他猛然发现陶然两鬓的白发多了起来。
“全道南，除了那几个排得上号的全国百强县，其他的哪个不是这样？这就叫打肿脸充胖子！你是不知道，有一些皮包企业，趁着这个机会全国各地跑，一年比一个中型上市公司赚得都多！之前某地不是爆出为了招某英国一家企业，被骗子合法地骗走几亿美金？”陶然有点愤愤不平地说。
“所以，也真的别高看政府少部分干部的智慧，偶尔也会当大聪明！”王成给陶然递过去一瓶开了口的水。
“难，不这样做就出不了成绩。全国优质企业就那么几家，别人凭啥到湖西来？你给的条件不吸引人，谁来？所以在招商引资方面，政府一直处于弱势！”陶然说。
“师兄，这样一看你这个县委书记不容易啊！难怪刚刚看你两鬓的白发多了这么多！”王成颇为心疼地说。
“没办法啊，湖西这个样子，不招商引资就没税收、老百姓就业就安排不了，没税收没就业，老百姓就只能背井离乡讨生计，这又会造成人口红利消失、县城经济发展陷入困境！这是个循环圈，你身在其中，就无法免俗，只能跟着游戏规则来。”
“我一年跑多少趟东部沿海城市和北京你知道吗？大大小小的商会都要去，和这些做生意的、商会会长搞好关系，是真累！虽然我是湖西的一把手，但要往上走，就得靠这些东西做基石。你以后也要面对这些的。”陶然说。
“对啊，所以说我们国家很多企业是政府推着他发展的，这些企业应该要有基本的为民意识，一些企业固执地认为是他们成就了平台，忘记了是平台政策成就了他们，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忘了初心。”王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就像道南省内的同光超市，前期做的不错但到了瓶颈，后来恰逢城市化建设进程加快，全省各地都跑来希望他们能去各自县里建超市，各项政策砸过去！但据说当时同光超市老板还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再看现在，同光全省第一，年入数亿，已经准备上市了！这难道是一个普通老板能做到的吗？做不到的！一定是要靠政府，靠人民。”陶然说完起身往外走。
到了收银台，王成原本想着估摸着是签单，但看陶然摸出手机准备买单，便抢着付了款。
“说好我请你吃饭的，怎么你买单？”陶然一脸不悦地看着王成。
“我请师兄吃顿饭不应该嘛？太应该了！”王成笑了。
师兄弟俩往县行政中心走去。
餐馆的老板娘看着俩人的身影感慨道：“县委书记来吃饭每次都亲自买单，不少普通干部每次却都签单，差距啊…”
“他们不常来我们赚谁钱去啊？不过陶书记确实是个好干部。”餐厅老板这会刚好从厨房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