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青云早早就醒来,毕竟借住在别人家,醒得太迟总归是不太好。
七点多起来的时候余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说起来也简单,餐桌上摆着两碗豆浆和几根油条。
“小陈,早餐在桌上,你去吃吧。”余芳手里拿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准备去院子里晾晒。
“阿姨,你还没吃吧?”陈青云客气地问。
“我吃过了,桌上是你和华华的。”
“那我还是等她一起吧。”
“不用了,她醒来得迟,你先吃吧,不用管她。”
余芳说着便拿着衣服出了门。
陈青云搬了把凳子坐下来,一边吃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儿出去,也不知道张国栋他们那边有没有顺利地把孙玉庭抓捕归案。
等到余芳晾完衣服从外面回来,陈青云的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到了这会儿张建华的房门依旧紧紧地关着。
“这小丫头,还真能睡。”
陈青云嘴角微微一撇,小声地说了一句。
余芳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件外出的衣服。
“阿姨,您出去啊?”
“今天约了几个以前厂里的姐妹,说是要去逛逛街。”
“哦,这样啊,那您放心去吧。”
余芳似乎不怎么愿意和陈青云多说话,难得说的几句也都是面子上绕不开的那种,草草和陈青云应付了几句之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待在这陌生的地方,陈青云实在觉得无聊,怎奈自己是客,还是个不受欢迎的客,这种时候最好的去处就是回到自己那间客房,把门一关,睡觉也好发呆也好,待在里面总归随意一些。
正要回自己房间,看到张建华的房门打开,这孩子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从里面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陈青云,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不说话的走进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张建华已经洗漱完毕,顺带整理好了头发,看到桌上的豆浆和油条,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坐下来匆匆地吃了,随后又回到自己房间换上了一身张扬的衣服,背了个单肩包便要出门。
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陈青云知道张建华走了,这下屋子里面就剩下他一个人,这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
实在闲的无聊,陈青云干脆在房间里锻炼起了身体,俯卧撑、仰卧起坐轮番着来,没过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因为是关着门的,索性把上衣给脱了,光着膀子在房间里练着。
“咚咚咚——”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陈青云暗说会是谁呢,余芳和张建华应该有带钥匙才对,估计是一栋楼的邻居吧,本来是不想去开门的,自己也不认识,开了门还懒得去解释,不过听到外面一直在敲,又怕是有什么急事,陈青云还是把衣服穿上,走到外面去开了门。
刚把门打开,就看到张建华气鼓鼓地站在外面,质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陈青云说道:“没听到。”
看到陈青云浑身是汗,张建华警惕地问:“你在家里做什么?”
“闲得没事,活动活动手脚。”
“哼。”
张建华瞥了陈青云一眼,气冲冲地回到屋子里。
陈青云懒得管她,反正在她家里也住不了几天,何必和这个蛮横丫头过不去,正好练得满身都是汗,去洗手间冲了个澡,顺便换了套衣服。
出来的时候,看到张建华已经插好了游戏机坐在电视前面。
看到陈青云从洗手间出来,张建华指着他,摆出一副傲慢的表情,命令道:“你,过来!”
“嗯?”
陈青云指了指自己。
张建华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就是你。”
“过来干嘛?”
“陪我玩游戏机。”张建华嘟着嘴。
陈青云心里暗暗一笑,原来这丫头还挺傲娇的,肯定是觉得自己玩游戏厉害,所以想让带着她一起玩。
来到电视机前面,张建华往旁边挪了挪,和昨天晚上一样,给陈青云让出了一个位置。
“玩什么?”
陈青云在她身边坐下。
张建华嘟着嘴道:“就昨天那个,魂斗罗。”
“行,那来呗。”
陈青云讪讪一笑,两个手柄他和张建华一人一个,游戏开始,一蓝一红两个小人儿从天而降,陈青云一顿突突突把周围的敌人全给干掉,然后带着张建华往前冲。
两人是第一次一起玩游戏,配合起来默契严重不足,一个人玩的时候起码没有人拖陈青云的后腿,有了张建华一起,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等到陈青云要往前跳的时候会落在后面拖版,搞得陈青云原本能跳过去的地方结果死了。
侧头一看,张建华这丫头嘴角还露着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气得陈青云是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就说这丫头哪有那么好心叫自己一起玩游戏,果然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过张建华也不敢搞得太明显,她还要继续在关键时刻来坑陈青云一脚。
陈青云也没有计较这些,在他看来张建华这个年纪比他妹妹大不了几岁,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这种孩子本质上也不坏,就是性子太随性了些,什么都得依着她的来,不然就不依不饶。
两人继续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闯关,本来张建华还准备给陈青云捣乱的,但玩着玩着就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茬,可能是跟着陈青云玩得太爽快了,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这游戏还能这么玩,在哪个地方该怎么跳,哪里要趴下来躲子弹,什么地方会弹出敌人的机关,这些陈青云一边玩的时候一边都在提醒张建华,让她小心一些。
因为技术不行,张建华的三条命早就死了,然而这游戏有一个设计,那就是可以借命,就算张建华的命没了,只要陈青云那儿有就能借过来继续,等到陈青云额外的命也没了,张建华就在一旁等着,等到陈青云奖了命又借过来玩。
就这样,两人一路磕磕碰碰,总算打到了最后一关,本着捣乱来的张建华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现在她对陈青云变得言听计从,陈青云让她怎么玩她就怎么玩。
等到最后的BOSS被干掉,陈青云可算能够缓一缓了,要带这么一个菜鸟通关还是有点难度的。
别人是带妹吃鸡、带妹上分,陈青云这儿是带妹通关,虽然两者之间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差距,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第一次亲自通关(虽然全程由陈青云带着),张建华的心情很是不错,难得看陈青云的时候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还真的是挺厉害的。”
“那是,要不要再教你一个秘籍?”
“好啊,什么秘籍?”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陈青云说出了那个魂斗罗里最最经典的秘籍。
张建华一脸茫然,问道:“这是什么?”
“一会儿开始的时候你照我说的这么按手柄,然后你再看看有什么变化。”陈青云故意给这丫头卖了一个关子。
“我试试。”
被吊起好奇心的张建华依照陈青云的说法开始尝试,当她按完这一串指令再进入游戏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原来的三条命变成了三十条命。
“哇,这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三十条命了?”
“厉害吧,所以才说这是秘籍。”陈青云洋洋得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玩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我班上那几个同学,也从来没听他们说起过。”张建华崇拜地看着陈青云,毕竟是心性单纯的孩子,此时此刻她只觉得陈青云简直就是无所不知的大神。
陈青云笑道:“那是因为你们都太菜,像我这样的高手当然知道了。”
“菜?什么是菜?”
“呃……这个就是……水平不行的意思。”
张建华脸色一红,小声嘟嚷道:“菜怎么了。”
被陈青云当面嘲讽水平不行,张建华这小姑娘一直怀恨在心,在魂斗罗上被打败了,就想在其他游戏上找回来。
见她拔掉了游戏卡,换上了另外一张。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那别的游戏会不会啊?”
“呵呵……就你这些游戏,没有我不会的。”
“吹牛不打草稿。”
“我吹牛?用得着吗?”
张建华不服道:“好啊,那我们就比比看。”
看这小姑娘一副和自己卯上劲了的样子,陈青云笑着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晚上咱们两的赌约了?”
被说到这个,张建华顿时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把头偏过一边去。
陈青云则在旁边笑道:“怎么,输不起?愿赌不服输?”
“谁输不起了?”张建华咬着牙。
“那我等着呢。”陈青云双手抱在胸前,轻轻仰着下巴,等待张建华履行诺言。
张建华咬着嘴唇,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叫过谁哥哥,看着身边的陈青云,心里很是不情愿,但因为昨天自己确实赌输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拉下脸面小声地叫了一句,“哥哥。”
“唉,好妹妹,这就乖了。”
陈青云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看到张建华那又羞又怒的样子,别提有多享受了。
张建华不服气,忿忿不平道:“别高兴得太早,我这里游戏还多着呢!”
“随你什么游戏,尽管拿出来。”
陈青云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今天还就真准备好好回忆一波童年。
张建华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纸盒子的游戏卡,什么超级玛丽、坦克大战、雪人兄弟、赤色要塞、沙罗曼蛇、忍者神龟、三目童子……管你什么游戏,只要是游戏卡上有的,陈青云全部都是信手拈来,这下更是让张建华从心理上彻底对陈青云折服,一开始还以为陈青云只是玩魂斗罗厉害,这下才明白不止是魂斗罗,而是每一款游戏都厉害,简直就没有他不会玩的。
到最后,张建华已经不再对陈青云的游戏水平有任何的怀疑,有的只是羡慕和难以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的?”
“叫哥哥,叫哥哥就告诉你。”
“哥……哥哥……”张建华红着脸,气鼓鼓地叫了一声,“现在能说了吧。”
“你们班上有没有成绩特别好的那种学生,就是什么问题只要老师讲上一遍他就会的?”
“有啊,当然有了。”
“这不就结了,学习是有天赋的,同样一个问题有人讲一遍就懂了,有人听十遍都不见得懂;游戏也是一样,同样一款游戏有人玩一遍就能通关了,有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最后的大魔王长什么样子。”
这一番话听得张建华是连连点头,她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从来没有像这样总结性的表达出来过。
见两人之间关系缓和,陈青云笑问道:“你读高中了吧?”
“下半年高二了。”
“高二就打扮得这么张扬,学校老师不管吗?”
“哼,要你管!”
“那你成绩怎么样?”
“……”
陈青云笑道:“不说话就是不好咯。”
张建华面露一阵难色,替自己辩解道:“才不是,那些东西有什么难的,我只是懒得学而已。”
“为什么?”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问题,烦不烦。”
“是不是因为你爸?”
“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青云说道:“嗨,像你这样青春期的叛逆孩子,多少都和家庭的原因有点关系,我来你家虽然才一天,但也感觉得出来是因为你对你爸有意见,所以才会表现得这样的吧。”
张建华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直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
“什么你见多了,你自己不也是个大学生吗,比我大不了几岁,装得跟自己多少岁了一样。”张建华撇嘴道。
被她这么一说,陈青云反倒愣住了一下,确实,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这辈子他是重生来过,所以样貌和心态上是有出入的。
游戏玩得累了,两人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反正一个人也是无聊,两个人还有的聊,陈青云和张建华都是这个感觉,彼此就这么聊了下去。
“其实你爸也是为你好。”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这话我都听我妈说一万遍了。”
“那有什么,当年你牙牙学语的时候,你爸妈教你说话不也一个字说上一千遍吗。”
张建华忽然凝视着陈青云,发问道:“你该不会是我爸故意派来的吧?”
陈青云哑然失笑,说道:“你觉得可能吗,就你爸那性格,犯得着跟你来这个?”
“也对,他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你长大了有些看法会改变的。”
“不会的。”
“话别说的那么肯定,你爸爸虽然陪伴你得少,但那也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不是,多体谅吧。”
张建华应该是有被说动一些的,或者说她的内心深处也是理解的,只是她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很多心里的不满就会通过平时叛逆的行为和着装表现出来。
“那你爸妈呢,他们对你好吗?”
“我家农村的,全县最穷的地方,我爸妈都没什么本事,不像你爸妈还有这么好的单位,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他们都是农民,除了靠种地讨口饭吃,勉强用卖粮食换来的钱供我们兄弟姐妹上学,除此之外再也没法给我们几个孩子给与什么帮助。”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下半年上初二了,比你小三岁吧。”
“我十六。”
“那就是了,她十三。”
“听你说起来,原来你家的条件也不好呢。”
“是啊,就算是在我们村里,我家的条件也算不上好,从小我们几个就没吃过几顿白米饭,那时候每一顿都是红薯拌着米一起煮,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上一回肉,到去年我上大学之前,我们家住的还是木房子,我的爸妈他们也不知道电视电话这些东西是什么,要说他们对我们几个有多照顾也是没有的,他们要下地干活,更多时间都是我们自己照顾自己,我妹妹六岁就跟着我们去山上砍柴,所以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们这些条件好的孩子。”
张建华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沮丧起来,刚才陈青云说的这些是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从小生活在省城,爸妈都有工资,而且还是让人羡慕的单位,她读的也是省城最好的学校,身边的朋友也都对她恭维有加,根本没有体会过没钱是什么滋味。
“那你不会恨他们吗?”
“当然不会了,虽然我妈有时候会偏心我哥,但这些都不是我恨他们的理由,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已经对他们感激不尽了。”
正好也是这个和张建华谈心的机会,陈青云把一些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建华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嘴里说道:“你心态真好。”
陈青云笑道:“你不用羡慕我的,只是你现在有些事情还不明白,等你想明白了自然也就释然了。”
“但愿吧。”
张建华从沙发上起身跑去了厨房,随后从厨房冰箱里拿了两个绿豆冰棍出来。
到了陈青云跟前,张建华给陈青云递过来一个,“喏,请你吃的。”
“哟,还有冰棍吃呢。”
陈青云咧嘴笑了起来,果然张建华这姑娘的叛逆张扬都只是表象,其实她还是有一颗善良的内心,至于之前对待陈青云时的态度也能够理解,毕竟家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换了谁都不会太高兴。
“你吃不吃。”张建华作势要把冰棍收回去。
“当然要吃,谁说我不吃了。”
陈青云夺过张建华手里的冰棍,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
炎热的天气里咬上一口冰冰凉凉的冰棍,别提有多爽了。
“你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青云好奇地问。
张建华轻哼了一声,说道:“本来和我几个同学约好的,今天一起去滑冰场滑冰,结果他们都说临时有事去不成了,我没事可做就回来了。”
“你还会滑冰呢。”
“怎么了,不行吗。”
“行啊,谁说不行了。”
“那你会不会?”
“一般般吧,属于那种能滑得动不会摔倒的。”
张建华乐了,捧着嘴笑起来,“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原来也有你不擅长的。”
“听你这么说,你很厉害咯?”
“那是,绝对比你强,要不咱们两个去吧。”张建华来了兴致,本来是和同学约的,现在觉得换了陈青云也不错。
陈青云摆头道:“还是算了,下次吧。”
“干嘛,你怕了?”张建华居然放下姿态说道:“哎呀,我不会笑话你的,刚才只是随便说说。”
“不是这个原因,我答应了你爸这段时间就待在你家哪也不去的。”
“你就那么听他的话啊,偷偷跑出去没关系的吧。”张建华噘着嘴很是不满。
陈青云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事关重大,我要是贸然出去很可能会给你们家带来危险的。”
“有这么严重吗?”
“比这个还严重。”
“切,真是没意思。”张建华抱怨道。
陈青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他自己的话肯定是不用害怕灰蛇的,只是担心给张建华她们母女惹来麻烦,在张国栋那边还没有消息之前,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大概到了傍晚四五点。
余芳从外面回来,看到女儿在家里看电视,颇有些意外,因为自打放暑假以来,女儿几乎每天都是天黑以后才回到家,今天居然会待在家里。
“今天没出去和同学玩呢?”
“没有,在家看电视。”张建华问道:“爸这两天怎么都不回来?”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单位有事吧。”
“哦。”
“你平时不是从来不关心你爸吗,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余芳觉得好奇。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妈你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等余芳去了厨房,张建华回头看了一眼陈青云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在干什么,今天和他聊了这么多,发现他这个人其实挺有趣的,假期里都是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谁来陪自己聊天,要是陈青云一直都在的话似乎也不错,只是听他说等老爸那边的事情解决,他就要从家里离开了,这心里头竟然有些不太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