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国军士兵持枪荷弹正行走在齐鲁大地上,中间夹着五架马拉大车,车上装着的是满满的军械物资。
霍小山此时正走在这队伍中间显得有点无奈,因为他们被“换活”了,不让上前沿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们在完成了接线和打击渗透进滇军防区的日军的任务后,他便被卢汉升叫到了师指挥所里。
卢汉升这回对他很客气,比叫他们去打渗透进来的日军的时候还客气,很客气地请他讲一下他们军需处在长江以北以来大致的战斗经历。
霍小山当时真的被弄糊涂了,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么,可是他又不能不讲,于是便简单扼要地讲了一下军需处自打在滁县开始打鬼子后一些主要的事。
霍小山在人前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也没有郑由俭那不等别人表扬就自吹自擂的习惯。
但饶是如此,那个滇军的师长还是笑着对他说,你们的任务换了,你们现在去东庄那里保卫我们的炮兵旅。
为什么呀?
当时的霍小山真的是惊诧莫名,这在前沿打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去保卫什么炮兵旅呢?
不用问炮兵旅那也是离日军有相当一段距离的,那样就不能在前沿与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了。
于是卢汉升道出了事情的原因。
原来卢汉升对霍小山这个军需处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忽然觉得这么能打的一支队伍不大可能是没有来头的,于是竟然给他们的军长打电话问了一下。
他们60军的军长听他的老部下郑重其事地向他打听这个他原本认为可有可无的中央军派来的外援先是觉得奇怪。
因为这不正常啊,一个咋也有近万人的师长却偏偏对一百人感兴趣你说这正常吗?
等他听了卢汉升说这么个小连队竟然很能打仗他也觉得这事蹊跷,他的兴趣也上来了,觉得这事肯定有内幕,于是就说我问问吧。
凡事到了军长级别想打探点消息很容易的,虽然他们是滇军系列,可是和各杂牌军的高级将领之间可都是有联系的,中央军是不能问的,但他自然可以问桂军东北军川军西北军的。
四封电文发出,很快就收到了回电。
桂军的回电大意是该部于我桂军甚有帮助,战斗力极强尤擅白刃之战,救了我部士兵若干,望贵军善待之。
东北军的回电大意是该部曾助我东北军击落日军飞机三架,该部长官霍小山系我们东北老乡望善待之。
川军的回电大意是于滕县保卫战之中,我军弹尽粮决久候中央军75军不至之际,该部在无上峰命令之情况下,以一连之微薄之力驰援滕县,救我官兵二百余人,官兵虽少但我部上下皆感其恩,望贵军善待之。
西北军回的电文最为详细,竟是西北军在第五战区的军长回的个人私电!
大意是,々々兄见信如晤。
该部长官霍小山系我西北军已牺牲抗日名将霍远之子,该部甚为能战,于保卫台儿庄之战斗中功勋卓著。
且,于不久前因中央军擅抢我部战利品与该部发生斗殴,该部以区区一连之兵打倒中央军一营之人,故中央军让其再赴你部参加战斗实有挟私报复之嫌。
又及,该部主官郑某某系山东主席某某某之堂弟,受其牵连素为中央军之所不喜,故殷盼贵军莫以之为炮灰,以慰烈士在天之英灵云云。
落款: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第々集团军军长々々々拜上!
60军军长看了这四封电报方知事情先后经过,他也震惊了!
他没想到这样一支小得不能再小的后勤连竟如此能战,竟能以一连之兵惊动各军高层,且能得到四系杂牌军高层之共同推许!
震惊之后,他一寻思这事还真不能让这支队伍牺牲在我滇军的抗日前线上。
第一个原因,我桂军号称国军之冠,打鬼子若是真让这支百十来人的队伍当了炮灰颜面何在?
第二个原因,明摆着西北军和这个什么霍小山关系最好,否则也不会拍出这上百字的私人电文来,而那三个杂牌军高层都能如此重视此事,可见这个能打仗的后勤连在各军之中口碑甚好,自己决不可以做这个恶人!
第三个原因,你中央军堂堂天子嫡系竟然如此轻视一支能抗日的队伍也就罢了,但你们75军若不是无令先退,何至于让我们滇军在毫无防备之下就二线变成了一线,我滇军能征善战之兵有多少个却成了冤死之鬼?
而这个连队竟然以一个连打倒了中央军来抢战利品的一个营,他以少胜多且不管他,可这架打得太好了,甚慰吾心哪!
你们中央军不是想借日军之手借我之手收拾掉这个眼中钉吗?那我就更不能如尔等所愿了,我偏要把这支队伍保护起来,好好恶心一下你们中央军!
于是这位军长便把自己的大致意思和卢汉升在电话里说了。
卢汉升和霍小山讲这个事的时候自然不会说得太详细,但套用夸女子聪明的一个词汇叫冰雪聪明来夸霍小山倒也贴切。
霍小山是谁?你别看他平时话少,但那脑瓜子可灵泛着呢,只是一推敲便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听着卢汉升的话,脸上已是呈出一副苦瓜相。
为何?当名人真难哪!背后各军较力,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兵现在连上前线打鬼子都不行,呜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卢汉升面上见霍小山竟然不情愿去保卫自己滇军的炮兵旅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嘴上却安慰道,塞翁失马安知祸福,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吧。
你们不是犯愁没车拉物资吗,你帮我们打鬼子毁了四辆卡车是吧,我不能给你们卡车,但我可以给你们六架马拉大车拉物资。
霍小山还能说什么,人家都说“塞翁失马安知祸福”了,自己一个信佛之人那不也是随缘度日?且先去保卫那个炮兵旅再说吧。
于是,眼见前方中日双方战得酣,而自己一连人却象游山玩水一般向那个炮兵旅阵地迤逦而行。军需处的一般士兵什么事都听头儿的,打鬼子也好,不打鬼子也好,都无所谓,能跟在霍小山后面便好。
沈冲却是想打鬼子而不得,他也从霍小山那里问出了此次去保卫这个劳什子炮兵旅的真正原因,知道这事自己和小山子都没有办法,谁叫咱官小呢只能听呵,于是就闷闷不乐。
唯有那胖子郑由俭听说去炮兵旅那乐得嘴都咧到大耳丫子上去了!一边赶着马车挥舞着鞭子一边在那嚎叫:“天助我也,我神炮郑由俭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可撸脖儿,可撸脖儿(克虏伯大炮,注:滇军所用德制火炮)等着,我来了!”
气得沈冲跳脚骂道:“死胖子你把嘴给我闭上,你再特么在那可撸脖可撸脖的,我先撸撸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