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墨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许久,他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方向,窗外,今(日ri)是个艳阳的天,阳光落在枝头上,像是被树枝划成了一缕一缕彩色的线,线条的世界里,尘埃飞舞不绝,宁静的让人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霓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却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很久之后,傅子墨示意那大夫离开屋子之后,才终于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准备启程回容家吧。”
“容家?”霓婉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惊恐的问道:“容家当初将您视为弃子,为了控制您,更是和云家联手对你下了狠手,您(身shēn)上的奇毒不就是拜容家所赐吗?您好不容易如今有了和容家抗衡的实力,容家也不敢轻易动您了,您为何还要送上门去……”
傅子墨收回视线,目光直直的和霓婉相交,他喉头滚动,悻悻的笑了,“如今,本王还想活着。”
活着,一个看似平凡的词语,对他这样的来说却显得多么的奢侈!
“活着……”霓婉呢喃着,眼泪汩汩的往下落。
“本王以前从未畏惧过死亡,总是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容家的人一起去。因为无畏所以无惧,光脚的总不怕穿鞋的,所以容家怕本王。可是现在,本王有了小御景,有了落烟,为了她们,本王想活着。”
傅子墨的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霓婉,你知道吗?本王现在很怕死,本王在想,如果本王死了,那容家会怎么对待她们母子俩,还有那些曾经死在本王手中的人,他们的家人会放过她们母子吗?不会!一旦本王死了,她们母子俩就会死得比本王更惨,所以,为了她们,本王不能死,你明白吗,霓婉。”
霓婉一边听一边哭,不断的点着头,只能哭诉着道:“明白,明白。”
“容家是想控制本王,可是容家也有能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实力,本王如今的(身shēn)体已经是千疮百孔苟延残喘,那奇毒已然被麒麟血压制到了极致,连本王都不知道,哪一天会被麒麟血反噬,然后突然(身shēn)亡。本王如今的(身shēn)价,容家怎么会舍得本王死,所以,去容家,能抱住本王的命……”
“可是王爷,容家不会那么好心的替您保命的,一定会想尽一切手段来压榨您、控制您……”霓婉还是不赞同,一个对五岁孩子尚且能下那种死手的家族,会期待它好心的挽救一个人的(性xing)命么?这一去,会付出的是什么,她真的不敢去细想。
“能抱住(性xing)命,就够了,一切的代价,都值。”傅子墨有些累了,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脸上的疲惫让霓婉真切的看在眼中,霓婉咬紧下唇,不想自己哭出声音,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嘤嘤戚戚的哭了起来。
傅子墨并没有阻止她的哭泣,就那么安静的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可是霓婉知道,他没有睡,他只是在等她平静下来而已。
等到霓婉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她擦了擦眼泪,又问:“主子如果回容家的话,那落烟姑娘怎么办?”
傅子墨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他果然一直都没有睡,他犹豫了一下,道:“也许,不用本王开口,她也会主动要求离开一段时间的。”
霓婉诧异,“为什么?”
傅子墨眼中的哀伤一闪而逝,口气有些不甘心,却又充满了无奈与庆幸,“萧凡……命不久矣,而萧凡……也(爱ài)着她。”
霓婉依旧不明白傅子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傅子墨不说,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默默的下去准备离开的一切所需。
阳光从东面移动道了西面,伴晚的时候,秦落烟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她迫不及待的冲到傅子墨的房间里。就见傅子墨半靠在的(床chuáng)上,霓婉正端着一碗清粥在喂他吃饭。
她的眼眶湿润,却坚强的将眼泪咽了回去,走到(床chuáng)边,对霓婉道:“我来吧。”
霓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碗递给了秦落烟,然后站起(身shēn)退到一旁。
秦落烟温柔的替傅子墨喂粥,傅子墨安静的吃粥,整个画面甜到发腻,尤其是两人时不时的眼神交汇,处处都流露出一种动(情qing)的神态来。
等到一碗粥喝完,傅子墨突然轻轻地皱了皱眉,“落烟,这两(日ri),你可去看过萧凡?”
听到“萧凡”两个字,秦落烟心中一个咯噔,手中的空碗险些落在地上,这两(日ri)因为傅子墨,她的一颗心都系在了他的(身shēn)上,竟然还没有去看过萧凡。
浓郁的内疚立刻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她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个人,在这种时候竟然忽略了萧凡,虽然人都是自私的,可这依旧不该出现在她的(身shēn)上,她怎么能让自己犯下这么眼中的错误!
想想萧凡为她的付出,她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剑,她怎么能让自己犯这么大的错误!
她猛地放下碗,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转(身shēn)奔了出去。
傅子墨看着她狼狈又自责的背影,嘴角明明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眼神中却又充满了哀伤。
萧凡的房间离傅子墨的并不远,不过几十丈的距离而已。天黑了,屋子里点着灯,隐约有清粥的香味传出来。
当秦落烟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萧凡正半靠在(床chuáng)边,他一手端着一碗清粥,另一手拿着勺子,似乎是想喝粥,可拿着勺子的手却不住的颤抖,怎么也没办法将一勺清粥喂到口中,清粥洒落在他的衣领上,粥有些烫,将他(胸xiong)口的皮肤烫红了一片。
一瞬间,秦落烟就红了眼睛,想到在她小心翼翼替傅子墨吹冷了粥,喂傅子墨喝粥的时候,萧凡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在房中为了吃上一口粥而不断的努力,她就有些受不了,原本的内疚更多了七分自责。
“师兄,我来。”秦落烟哽咽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chuáng)边,接过他手中的碗,又拿起一旁的白布替他擦拭这(胸xiong)口,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