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陈半仙忽然很急切的样子,夜里没有车,他就在村里找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和我们一起,连夜往县城赶去。
在车上一路颠簸,我脑子里胡思乱想,陈半仙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我悄悄问叶宁,那坎儿村的事,会不会就此了结?叶宁摇摇头,低声说,那些阴魂虽然被陈半仙干掉了,可那种摄魂草还在,那是极阴之物,村里人如果继续食用,早晚有一天,这个村子会慢慢的彻底消失,但,这也是他们的报应。
我又想起了刚才恍惚看到的光头胖子,想要问问叶宁,但又忍住了,我隐约记得,他好像是那个戏班子里的。不过我想,那也许是他的最后一缕阴魂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陆家老宅的事解决,我并不想节外生枝了。
从坎儿村到我家,几十里的路程,虽然道路并不好走,还是在凌晨一点左右就到达了,陈半仙这时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挥手招呼我们下车。
我很奇怪,先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很重的阴气,风烛残年一样,连走路都得拄着拐,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居然精神得很,跳下车的身手比我还利索,这哪里还是白天的那个陈半仙?
深夜里的老宅,看起来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周围一片废墟中,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站在老宅前的一刻,我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这里,似乎真的像是一座荒野中的坟墓。
陈半仙在老宅外转了两圈,就指着院子里那块石头,开口问叶宁:“丫头,这块石头,是你动过了?”
叶宁大大方方地说:“没错,断生碑已经被我破了,你老既然问,应该知道内情吧?”
陈半仙摇头道:“太鲁莽了,你以为那东西是你说破就破的么?我老瞎子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没见过有人能破断生碑。”
叶宁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难的,断生碑的破法古籍里早有记载,我昨天就已经破了啊。”
陈半仙叹了口气,却没说话,又在周围看了看,我忍不住了,问他道:“陈老爷子,你们都说我是活死人,到底是真是假,那个断生碑,又是怎么回事啊?”
他手里还抓着那杆土枪,在地上顿了几下说:“告诉你也没什么,听好了,断生碑的作用只有五代,且都是一脉单传,到这最后一代,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简单说,你这一辈子少活多少年,你的那位祖宗就多活多少年。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内情,那就是在你活着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你就已经是个活死人,而且你的魂魄一定是会多出来一魂一魄,这就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不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两声急促响亮的夜猫子叫声。
“呱呱……”
我激灵一下子,抬头看,只见天空阴云密布,满眼萧瑟,周围四下里死寂一片,却是只闻其声,并没有那个夜猫子的踪迹。
昨天晚上,叶宁已经把牌位给它了,难道今天晚上它还会来么?
想起昨天可怕的百鬼围宅,我心里怦怦直跳,叶宁的脸色也有点变了,陈半仙却是哼了一声,毫不理会,对我说道:“陆家老宅,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连陆家人都不知道,要不是当年你小子出生的时候,我刚好路过,怕是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陈老爷子,我倒是不怕死,但是我想死的明白,这几天实在发生太多的事,求您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恳切的看着他,说实话这几天我的心里就像一直堵着块大石头,压的我几乎喘不上气,为何只是一个拆迁,就闹出这么多状况?
“呵呵呵呵,别急,我既然来了,就会帮你。“陈半仙笑的我浑身发毛,然后他又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才和我们一起走进屋子里,当我打开房门,灯光亮起的瞬间,看到屋子里熟悉的一切,我才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虽然我离家才刚刚一天。
但我知道,这老宅终究是要拆掉的,有些事,也终究会发生。
就像陈半仙说的,在这世上混,欠人的,早晚要还。
可我们陆家,到底又欠了谁的,要被如此的折腾?
陈半仙却不管我,只略打量了一下就径直走到屋子中间的房梁下,踩住一个方位,口中念念有词,正行七步,倒行七步,然后站在一块砖上,伸手一指道:“把这下面的东西挖出来,陆家老宅布下的局,就破了三分之一了。”
我听的惊讶,不敢怠慢,赶忙去取了工具,对着他说的那块位置就开始下手,但这老宅的地基打的很牢固,我撬起了上面的红砖,又忙活了好半天,才掏开一个半米多深的洞出来。
叶宁在旁边一直看着,忽然笑道:“你看,开始说拆迁你不同意,现在自己拆起来了。”
我累的满头是汗,也没空搭理她,只给她翻了个白眼,手底下用力,只听当的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
“慢着!”
陈半仙忽然喊道,然后蹲下身,翻着一对灰白瘆人的眼睛,伸手在地洞里拨弄了几下,上面的浮土被拨落,露出了下面一块泛白的大红布。
他的脸上现出激动的神色,干脆趴在地上,两手探入洞中,片刻后,一个怪异无比的东西,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一座看起来很简陋的雕像,确切的说,这是一座石像,但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我发誓在我这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
人身,蛇颈,猴脸,鹰目,猪鼻,胸前有一对翅膀环抱,虽然只是一座石像,但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仿佛透着阴枭的光,就好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死灵,诡异的盯着这个世界。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这座雕像的眼睛,无声无息的动了下。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叶宁也惊呼道:“我的天,这是什么,居然埋在房子地下?”
陈半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座雕像,两个眼睛里仿佛也闪出异样的光。
看着这个怪异无比的雕像,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得这雕像有点眼熟,再仔细看了看,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他***,这不就是那个夜猫子么?!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埋在我家房子下面?”我也问了和叶宁同样的问题,陈半仙还是没说话,抬头看看房梁,此时房梁还是用白布罩着,他叹了口气说:“也许你们陆家不该绝吧,这东西有个讲究,上下不得见。多亏了你们先前已经把房梁上的棺材盖拿开,否则现在要多费手脚。也多亏了你小子没有同意拆迁,弄了这么一出,否则拆迁队伍一到,房宅成为废墟,到时候这地下的五通邪神现世,和上面的棺材盖碰见,那立时就是一场弥天大祸……”
“五通邪神?”我惊骇的看着陈半仙,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时缓缓抬起头,面色阴沉地紧盯着那座雕像,瘆人的灰白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在此时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这座雕像的眼睛,无声无息的动了下。
陈半仙却好像没有看见,他的声音飘飘渺渺,在屋子里回荡。
“每一座房子里都住着人,但房子下面住的是什么,可就说不定了……”